宮中的夜如許深長,如懿從未受過這般摧辱委曲,原是乏極了。她本來覺得靠著軟枕就能沉甜睡去,誰知聽著窗外風聲淒冷,颳得寢殿外兩盞暗紅的宮燈風車似的轉著,彷彿兩隻睜大的猩紅鬼眼,直愣愣地盯著她不放。如懿看著外頭的燈火,內心思路翻滾不定,仿如千絲萬縷都纏在了心上,一絲一絲緊緊地勒著。榻下惢心的呼吸聲已經沉穩而均勻,顯是睡得熟了。如懿油然便生了一星戀慕之情,若都像惢心一樣,無知無覺,能安穩睡到天亮,也是一種福分。她側過身,將臉埋在絲緞的菀花軟枕間,死力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睡得實在並不沉穩,半夢半醒的恍忽間,窗外穿行枝椏的風聲如同在耳畔,像是誰在低低的抽泣,幽嚥了整整一夜。
海蘭伏在她懷裡,嗚哭泣咽地抽泣著。那聲音低低的,惶惑的,又那樣無助,含了無窮無儘的委曲和害怕,一點一點地往外傾訴著。如懿抱著她,她的眼淚是滾燙的,身材也是滾燙的,但是這滾燙底下,她的心倒是和外頭凍實了的冰坨子一樣,寒到了頂點。如懿由著她哭,彷彿海蘭的眼淚也是替本身流著,熱熱的洇在皮膚上,漸漸滲進肌理去,那樣熾熱的,彷彿灼傷了肌膚,就能連帶著內心也和緩點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海蘭才漸漸平伏下來。如懿伸手搭了搭她的額頭,柔聲道:“額頭比我還燙,今兒是凍著了吧。冇事兒,太病院的藥好得很,喝下去就好了。”她悄悄地拍著海蘭的肩膀,像哄著嬰兒似的,“藥是治病的,彆管是你身上的風寒還是腳上的傷,都會好起來。如果內心還驚駭,你就想著,這兒是延禧宮,離她的鹹福宮遠遠的。有甚麼事兒,你說一聲我在前殿就聞聲了。”
醒來時是在後半夜了,如懿感覺煩渴難耐,便喚了一聲“惢心”,惢心立即從榻下的地鋪上起家,問道:“小主是要喝水麼?”
許太醫道:“海常在是足心的湧泉穴捱了打受了傷,纔會如此衰弱,形同沉痾。”
許太醫沉聲道:“是。湧泉穴彆名地衝穴,乃是腎經的首穴,又是腎經與心經交代的關鍵。微臣檢察太小主的足心,湧泉穴的位子乃是被波折重創之地,申明動手之人是特地挑了這個處所的。此穴一旦受損,即是腎經與心經同時受損,便有失眠倦怠、精力不敷、暈眩煩躁、頭痛心悸等症併發,加上小主受寒,真是險之又險。”
阿箬一時答不上嘴,隻得問:“那小主籌算一向這麼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