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道:“朕是天子,耳朵裡落著四周八方的聲音,能夠入耳,卻一定入心。但朕曉得,住在這延禧宮是委曲了你,僅僅給你妃位,也是委曲了你。”
天子悄悄道:“朕在太和殿裡坐著上朝,在乾清宮裡與大臣們議事,在養心殿書房裡批閱奏摺。你想著朕,朕莫非不想著你麼?你在鎖銜金獸連環冷,水滴銅龍晝漏長的時候,朕也在聽著更漏措置著國事;你在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的時候,朕在想著你在延禧宮中的日子如何,是不是統統順心遂意?”
天子將書還到她手裡,“是不能讀,一讀心就酸了。”
天子笑著搓了搓手在榻上坐下,取過紫檀小桌上的茶水就要喝。如懿忙攔下道:“這茶都涼了,臣妾給皇上換杯熱的吧。”
如此一來,如懿便更感覺孤單了。像一根空落落燃燒在大殿裡的蠟燭,隻她一根,孤傲地燃燒著,如何樣也隻是煎熬炙烤了本身。
天子方纔即位,進後宮的日子並未幾。每日敬事房遞了牌子上去,三四日才翻一個綠頭牌,先是皇後,然後是慧貴妃,彷彿是按著位次來的,如懿盼著數著,覺得總該是輪到了本身了,天子卻又久久地冇有翻牌子了。
天子握住她的手渥了渥,“天一冷利市腳冰冷的,本身不曉得本身這個弊端麼,也未幾披件衣裳。”他見榻上順手丟著一件湖色繡粉白藤蘿花琵琶襟袷馬褂,便伸手給如懿披上,歎口氣道:“這話便是負氣了。”他攤開如懿方纔看的書,一字一字讀道:“十二樓中儘曉妝,望仙樓上望君王。遙窺正殿簾開處,袍袴宮人掃禦床。(1)”
天子搖手道:“罷了。朕本來是去慈寧宮給太後存候的,外務府的人晌午來回話,申明日怕是要大寒,太後年紀大了受不住冷,朕去存候的時候就看看,讓外務府的人從速暖了地龍,彆凍著了太後。這一起過來便冷得受不住,想著你這兒必定有熱茶,便來喝一杯,誰知你還不肯。”
如懿麵紅耳赤,忙要去奪那書道:“不準讀了。這詞隻許看,不準讀。”
垂垂地,她也曉得這孤單是無用的了。宮中的日子隻會一天比一天長,連重重金色的獸脊,也是彈壓著滿宮女人的怨思的。
阿箬嬌俏一笑,聰明隧道:“齊雲瓜片是六安茶中最好的。這個時候奴婢估摸著皇上剛用了晚膳,氣候冷了不免多用葷腥,這茶消垢膩、去積滯是最好的。”
天子握瞭如懿的手引她一同坐下,“難怪朕會想著你的茶,本來你也念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