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以後,太病院回稟了幾次,說玉妍所生的九阿哥一向感冒咳嗽,並不大好。九阿哥身材非常孱羸,自出世以後便聽不得大響動,格外肥大。天子固然擔憂,但畢竟子嗣浩繁,又是得寵妃子所生的孩子,也不過是叮囑了太醫和阿哥所多多關照罷了。江與彬獲得動靜,連連嘲笑:“固然說醫者父母心,但也要看是誰的孩子。額娘作了孽,孩子便要享福,不是麼?”
如此,江與彬置了小小一處宅子,兩人放心度日,惢心得閒便來宮中當幾日差。如懿也捨不得她多動,便隻讓她調教著小宮女端方。如此,翊坤宮中隻剩了菱枝和芸枝兩個大宮女,如懿亦不肯發兵動眾從外務府調劑人手,便也這般勉強度日。
如懿歎道:“皇上顧懷舊情也是有的。畢竟孝賢皇後歸天不過一年,和敬公主又剛出嫁,皇上不免傷懷。”
那日海蘭、嬿婉與婉茵一起來陪如懿說話,暖閣窗下打著一張花梨邊漆心羅漢圍榻,鋪著香色閃銀心緞坐褥。榻上設一張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上頭擱著用淨水湃過的時重生果,世人談起九阿哥,亦不免感慨。
婉茵生性怯懦,一麵聽著,一麵連連唸佛道:“當初嘉朱紫就不該鬼迷了心竅,歪曲皇貴妃與安吉波桑大師。不為彆的,就為了佛法寂靜,怎能等閒輕瀆呢。皇上內心又是個尊佛重道之人,真是……”
江與彬與惢心再四謝過,攜了手出去。李玉目送很久,直到傍晚煙塵四起,才垂著脊梁,緩緩拜彆。
“固然嚴懲,但不至於絕情。”如懿神采淡然,亦有一分無法,“疇前李朝憑藉前明,頻頻有女子入宮為妃。永樂天子的恭獻賢妃權氏更因姿質穠粹,善吹玉簫而寵擅一時。我大清方入關時,李朝曾有‘尊王攘夷’之說,便是要尊崇前明而衝突大清。曆代先祖皋牢多時,纔算安穩下來。金玉妍也算李朝第一個嫁入大清的宗室王女。以是不管如何,皇上都會顧及李朝顏麵。現在打發了她的親信臂膀,也算是懲戒了。”她很成心味地看了嬿婉一眼,“再要如何,怕也不能了。”
海蘭暖和一笑,淺淺打斷:“作孽之人自有孽果,我等凡俗之人,又何必操心因果報應之事呢。”
終究到了宮門邊,如懿再不能出去,唯有李玉趕來伴隨。李玉殷殷道:“我與江與彬、惢心都是昔日瞭解,起於寒微。現在惢心有個好歸宿,我也心安。好好兒過日子,宮裡自有我服侍皇貴妃娘娘。另有,京郊有三十畝良田,是我送你們的新婚賀禮,可不準推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