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兒緩緩道:“可你從未害過我...阿姐,這很多年來,朝中風起雲湧儘在你手,有誌之士得以遭到重用,莫說是我,便是換了本日那些亂臣,趙王,梁王,齊王任何一人,都一定能比你做的更好。”
我重重地顫栗起來,心如鹿撞,肆意在我胸口疾走。
我聽了,內心頭嘲笑。
我的心再次狠惡地跳動起來,難以置信地望著這個疇前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孩子:“你...你說甚麼?”
我便擱下酒杯,拉著他席地而坐,麵對著麵,好好打量了他一番。
他見過那少年,眉眼間,同他亦有七分類似。
“我如何辦?”他手足無措地望著我,死命搖著我的肩,半晌,靈機一動似的端住我的臉,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被長睫掩住,微微顫抖著,俯下頭來,和順地吻我。
彼時,恰是漸近傍晚的時候。一杯金屑酒,一抹淡傍晚。相得益彰。
說來好笑,當年統領禁衛軍的權力是我賜的,現在被這權力擊垮的,也是我。
過了這一陣,廢後的聖旨便下來了。不但是我,我在朝中多年攙扶的權勢被一掃而空。而司馬倫自主為相國,倒是完整把握了朝中大權。
衷兒細心打量著我,半晌,那雙清透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心疼地說:“阿姐,你瘦了。”
衷兒一下一下地撫著我的頭髮,正如我昔日對他所做的那樣,輕聲喚我:“阿姐。”
半晌,他的腦袋埋在我的頸窩裡,哭泣著:“我如何救你阿姐?我如何救你啊...”
“阿姐!”
統統就像是從未產生過。
這是我聽過的,他此生,最絕望的一聲感喟。
那些我自發得藏得隱蔽的,肮臟的,肮臟的事兒,我那雙沾滿了血的手,他甚麼都曉得。
我被人卸了釵環扔了出去,再華貴的門族出身,再崇高的職位,畢竟化了土,也不過就是那輕飄飄地一抔。
內監鋒利的嗓音迴旋在連綿不斷的宮宇之上。
門彆傳來內監鋒利的嗓音:“陛下,吉時到了,還請陛下莫誤了娘孃的好時候。”
隻可惜,都是孽緣。
另一人說,可不是麼?現在關賈後的屋子,便恰好是廢太子薨時住過的舊屋。
衷兒沉默著,伸手覆在我的眼睛上,溫熱的手心貼在我的眼皮上,輕聲問:“阿姐,會不會疼?”
一聲長長的感喟:“阿姐,你不錯誤投了女兒身。”
他向來就不是個糊裡胡塗的孩子。
我接過他手中的金屑酒,他卻死死地握住不放,倔強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