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人們見他單人單騎,倒是麵沉如水、一臉煞氣,還未等他近前便忙不迭地一鬨而散。李錫琮下得馬來,瞥見侍從將那信箋團成一團,皺眉道,“那是甚麼?”
適逢侍女捧了新茶出去,倆人也就未再開口。梁謙揣測他本日不會出門,便引他去內間親身奉侍換衣,藉機語重心長道,“臣剛纔說的話皆是肺腑之言,王爺莫當打趣話聽。臣聽聞此次選上來做公主伴讀的有四位女人,除卻一名太子妃人選,另三個當中,總有一個是為您預備的。您這幾日進宮存候,可曾留意過?若真有可心的,無妨早些和皇上說,您心機定了,於皇上而言何嘗不是功德。”
李錫琮先時不過嗯了一聲,待看清梁謙眼中拳拳關愛之意,內心一動,嘴上卻隻淡淡應了句,“曉得了。”
李錫琮踱步至書案前,隨便翻了幾翻,除卻幾幅當世大儒所書——於文人士子中頗受推許、號稱得者如若拱壁的經帖外,內裡更有趙孟頫所做洛神賦、膽巴碑。
見他垂目把玩起一枚玉鎮紙,骨節清楚的一雙手似疇前普通有力,亦似疇前普通都雅,隻是不若疇前那般白淨,倘在兩年前,那手指搭在玉器上該當是渾然一體,難分軒輊。梁謙心中冷靜一歎,眼中便生出幾分柔嫩之意,假裝閒極無聊的笑道,“纔剛外務府送來十幾個樂伎,都是從教坊司經心挑上來的,倒也有幾個水靈清秀的,隻不知嗓子如何。臣叫她們過來請王爺驗看驗看?”
梁謙忙道,“臣癡頑,還請王爺示下一番,臣此後保管按您說的模樣身條去挑,挑好了再給您送來就是。”
兒童聲音清脆宏亮,如碎金斷玉,一字一句吐得極其清楚,彩鴛正感覺非常動聽,俄然手臂上一疼,倒是被周元笙狠狠攥住。她心驚之下轉顧周元笙,隻見其麵色白如霰雪,一對蛾眉緊蹙,搭在本身臂上的手兀自悄悄顫抖,倉猝問道,“女人冇事罷,可有不舒暢?”
梁謙愣了一刻,纔要回嘴兩句,忽又見他順手將馬鞭拋了過來,倉猝雙手接住,忙不迭欣喜道,“東宮的手也不能伸太長不是,您如果不中意,總還是能夠改得。且又在自家府邸。”
端五一過,京中已是漸生暑熱。梁謙每日絮乾脆叨勸說李錫琮棄馬就車,一副恐怕他被炎炎驕陽烤化了的架式。李錫琮隻是充耳不聞,還是我行我素。這日晌午才從宮中返回,行至府門前,卻見常日裡清爽闊朗的門庭外一派狼籍。幾個侍從正自擯除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閒人,內裡另有幾個孩童,手裡拿著似信箋普通的物事,正撒得漫天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