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班電車碾過鐵軌時,陳東興在換衣室鏡前貼上最後一塊肌效貼。鏡麵倒影裡,卡瓦略的儲物櫃不知被誰清空,櫃門內側用橄欖油畫著艘穿越旋渦的帆船。南看台的黃絲帶仍在晨霧中飄零,絲帶末端繫著的貝殼在風中相撞,奏出《你永久不會獨行》的破裂旋律。
安切洛蒂在混采區摔碎了戰術板。塑料碎片迸濺到《圖片報》記者鏡頭前,構成完美的德甲logo表麵。陳東興瞥見卡瓦略的經紀人躲在消防通道講電話,雪茄煙霧在潮濕氛圍裡凝成「Allianz Arena」的字母雲,被通風口抽成散落的星群。
「錨鏈斷裂時,真正的船長會遊向燈塔。」
「曉得為甚麼帆海家都科學嗎?」卡瓦略用橄欖油在戰術板後背畫旋渦,油漬滲入木板滴在陳東興染血的護踝上,「因為大海會讓統統緊密儀器發瘋。」葡萄牙人腕錶的夜光指針現在綠得妖異,秒針跳動節拍竟與運河閘口起落機同步。
練習場西側的梧桐樹被人係滿黃絲帶,湯姆正踮腳將最後一條係在卡瓦略的儲物櫃方位。絲帶在暮色中飄成詭異的羅盤指針,每當貨輪汽笛響起,統統布條都會齊刷刷轉向東南。「青訓鍛練說這是帆海傳統,」少年將備用絲帶塞進陳東興褲兜,「但我感覺像在給幽靈船帶路。」
開場前七分鐘,陳東興在角旗區撿到枚斷裂的齒輪。生鏽的齒痕間卡著片拜仁球衣的聚酯纖維,當他用鞋尖碾碎時,卡瓦略的傳中球俄然折射撞向告白牌——「慕尼黑歡迎你」的燈箱回聲炸裂,飛濺的LED燈珠在雨幕中拚出完整的帆海線路圖。
深夜的卡靈頓船埠,陳東興在集裝箱迷宮中迷了路。生鏽的金屬大要充滿指甲抓撓的陳跡,某個刹時他錯覺聞聲母親在漁船上哼唱的安魂曲。當貨輪探照燈掃過,十二號集裝箱的鏽跡俄然顯影出拜仁的援助商標記,下方用粉筆寫著句被雨水泡糊的葡語:
卡靈頓醫療室的消毒水味混進了鹹澀的海風,陳東興仰躺在理療床上,盯著天花板滲水的陳跡——黴斑在三天內伸展成了完整的拜仁隊徽。張明月俄然關掉超聲波醫治儀,鑷子夾著團棉球伸向他腫脹的腳踝:「北威爾士的貝殼裡長出了慕尼黑地鐵圖,要看看嗎?」
暴雨中的中場歇息像場怪誕劇。換衣室取暖器噴出帶著鹹味的蒸汽,卡瓦略俄然扯開球衣,胸口鮮明紋著串嶄新的德文數字「7」。林小滿的平板電腦就在這時死機,最後顯現的監控畫麵裡,拜仁球探正用陳東興的碳纖保護踝測量慕尼黑換衣室儲物櫃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