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家途中顛末南看台,陳東興發明破壞的雕欄旁立著把兒童雨傘。傘柄上掛著的塑料章魚掛墜缺了條觸鬚,在風中扭轉出哀傷的圓舞曲。當他哈腰撿起時,傘骨間飄落張超市小票——采辦日期恰是比賽日,購物清單裡有退燒藥與嬰兒奶粉,結賬時候定格在小女孩父親缺席的阿誰雨夜。
(全文約3000字,無分節題目)
《曼徹斯特晚報》的狗仔隊暗藏在鐵絲網外的榕樹上,長焦鏡頭捕獲到張明月在醫療室調配的新型藥膏——深綠色的膏體在玻璃皿裡爬動,像極了陳東興故鄉礁石間的海藻。當她用冰冷的金屬勺挑起藥膏塗抹他腫脹的腳踝時,窗外俄然傳來貨輪汽笛的哭泣,兩人同時想起三個月前阿誰暴雨夜:卡瓦略捧著鱈魚罐頭演示假摔技能,橄欖油在空中繪出的弧線剛好與現在藥膏的紋路重合。
“你見過漲潮時的特茹河嗎?”卡瓦略俄然開口,棉簽蘸著油在鞋釘紋路裡畫圈,“退潮後,河床會暴露沉船桅杆……像墓碑。”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陳東興在換衣室鏡前貼上新的肌效貼。鏡麵倒影裡,2006年的菲戈與2023年的卡瓦略在時空褶皺中擊掌,而八歲阿誰追著罐頭奔馳的漁村男孩,正穿過四分之一個世紀的工夫,將足球悄悄踢向鏡外——皮球劃出的弧線穿透實際與影象的鴻溝,在極新的晨霧中,等候某個濕漉漉的擁抱。
陳東興一瘸一拐走向泊車場時,發明卡瓦略的奧迪A8還亮著尾燈。葡萄牙人正在後備箱清算舊球鞋,此中一雙阿迪達斯獵鷹的鞋舌上繡著行小字:「瑪利亞,1999-2003」,針腳被海水腐蝕得發黑。當他昂首瞥見陳東興時,俄然用葡語說了句甚麼,調子像極了阿誰暴雨夜播放器卡帶時的雜音。
浴室的熱水沖刷著傷口,陳東興俄然想起卡瓦略教他的葡語單詞「saudade」。這個詞在氤氳水汽中固結成鏡麵上的霧字,既指對逝去之物的眷戀,也包含對未至之物的渴求。當他伸手擦拭時,水珠沿著掌紋流成曼徹斯特運河的支流,終究在排水口構成微型的旋渦,捲走半片來自裡斯本的橄欖葉碎屑。
對陣曼城的德比前夕,暴雪壓垮了客隊看台的頂棚。陳東興在維修通道撞見卡瓦略,葡萄牙人正用打火機灼烤護腿板內側的金屬編號。“裡斯本的工匠說……”他翻轉護腿板,焦痕拚出拜仁隊徽,“火烤過的鋼會更抗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