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笑道:“mm讀書多,但不曉得我們這邊務農都講精耕細作,一年要收種稻麥兩輪,單論畝產早是遠勝孔孟之時,八口之家,有田五六十畝便可自足了;再加蓄養的雞豚狗彘,自種的瓜菜,塘裡撈的魚蝦,隻要老天不作歹麵孔,日子便很能過得去。隻是如此一年到頭勞作不息,卻不是江北、中原之地可比。再就是江南桑蠶夙來最盛,鄭朝黃道婆以後,棉紗又興。現在四鄉八村都廣種桑棉葛麻之屬,養蠶抽絲、紡紗織布,自家穿戴以外多為補助家用。是以更加繁忙,就到臘月也一定得閒。”
這邊黛玉坐在竹轎上,見到這等景象,不免獵奇,一雙妙眼就諦視章回。章回忙走邇來,小聲奉告了,末端道:“我們家耕讀出身,原是以田土鄉農為根底,故而先曾祖父在時便叮囑要常常走動,凡有能照顧處需求照顧全麵。須知莊戶人家看起來或者粗鄙些,措告彆事最是誠心,固然施恩不當圖甚麼回報,但見到這些誠懇忠誠人家的情意,老是教人鎮靜。”
林黛玉便叫雪雁把預備的蜘蛛盒子都拿過來,卻見雪雁垮了臉,又滿麵的錯愕難堪。黛玉當著吳太君不好多說,趁換衣裳時問她怎地情由。本來雪雁等丫環覺得鄉間蟲豸之類最多,等閒就能捉來,不想蛛網到處可見,就是不見甚麼蜘蛛的影子,大半天工夫,不過捉著兩三隻罷了,現在被黛玉一問,頓時急得要哭。黛玉忙笑道:“不是甚麼大事,哭甚麼?”雪雁道:“若掃了老太太的興,連老爺跟前也冇臉了。”黛玉想一想,奉告道:“你去找竇躍兒,奉告這個事,叫他把話傳給表少爺就是了。”雪雁趕快去了。黛玉自叫紫鵑、青禾換了衣裳,再去往吳太君跟前,一起用夜飯。
林如海皺眉道:“農為國本,民又以食為天。廢田事而興桑麻,廣成民風,隻怕毀傷底子,與國度社稷倒黴。”因問章回:“你可有甚麼說法?”
黛玉道:“恰是如此。這一本關目別緻,針腳精密,固然匪夷所思,倒是前後伏筆照顧,並不怪誕詭異。可見作者編排故事的功力。”
這邊章回就尋那班主,拿了戲目票據重新至尾一目十行看過,順手勾去兩場,便叮嚀將前頭暖場的插科譏笑逗樂段子略去大半,立時就上原定的正頭戲目。那班主得了賞錢,哪有甚麼不依,當即叫生旦伶人換衣打扮了上場——本來這日演出的恰是一整本新戲《鷂子誤》,這一場乃是《驚醜》。吳太君等雖冇看前麵幾場內容,但有那扮演乳孃的小花臉一退場,扭扭捏捏,先惹了一通大笑,隨即與那麼角的門公一番對答做戲,幾句話將前情交代清楚,便有那扮演韓琦仲的小生躡手躡腳出來。厥後劇情鋪展,一場風騷纏綿、竊玉偷香,忽而變作了雞飛狗跳,那墨客當然嚇得魂飛魄散落荒而逃,戲台底下看的人無不大笑絕倒。就是林如海這等見多識廣、斯文慎重之人,也不由連連咳嗽才止住嬉笑,一旁黛玉早伏在吳太君懷裡起不得身。直到前麵《遣試》《夢駭》《艱配》《議婚》持續四場,黛玉方是垂垂矜持起來,把身子坐直了看戲。不想吳太君畢竟上了年紀,連看了這些場,又是笑又是鼓掌,耗了很多精力,實在坐不住了。黛玉雖有些不捨,還是催吳太君:“戲也看過,不如家去。夜裡還要弄月、鬥喜蛛、供織女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