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安妥,襲人尋摸了過來,要寶玉歸去換了衣裳,寶玉笑道,“是去大哥哥那邊,如何還要換衣裳,又不是見外客。”
寶玉聽了,喜不自禁,笑道:“待我放下書,幫你來清算。”黛玉道:“甚麼書?”寶玉見問,慌的藏了,便說道:“不過是《中庸》《大學》。”黛玉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兒給我瞧瞧,好多著呢!”寶玉道:“mm,要論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彆奉告人。真是好文章!你要看了,連飯也不想吃呢!”一麵說,一麵遞疇昔。黛玉把花具放下,接書來瞧,重新看去,越看越愛,不頓飯時,已看了好幾齣了。但覺詞句警人,餘香滿口。一麵看了,儘管入迷,心內還冷靜記誦。寶玉笑道:“mm,你說好不好?”黛玉笑著點頭兒。
正欲回房,剛走到梨香院牆角外,隻聞聲牆內笛韻婉轉,歌聲委宛,黛玉便知是那十二個女孩子演
習戲文。雖未留意去聽,偶爾兩句吹到耳朵內,明顯白白一字不落道:“本來是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黛玉聽了,倒也非常感慨纏綿,便止步側耳諦聽。又唱道是:“良辰美景何如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聽了這兩句,不覺點頭自歎,心下自思:“本來戲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隻知看戲,一定能明白此中的興趣。”不由聽得墮淚兼癡了。
世人都是莞爾,“你還是頑纔是端莊。”
寶玉笑道:“我就是個‘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黛玉聽了,不覺帶腮連耳的通紅了,頓時豎起兩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一雙似睜非睜的眼,桃腮帶怒,薄麵含嗔,指著寶玉道:“你這該死的,胡說了!好好兒的,把這些淫詞豔曲弄了來,說這些混帳話,欺負我。我奉告孃舅、舅母去!”說到“欺負”二字,就把眼圈兒紅了,回身就走。寶玉急了,忙向前攔住道:“好mm,千萬饒我這一遭兒罷!要故意欺負你,明兒我掉在池子裡,叫個癩頭黿吃了去,變個大混蛋,等你明兒做了‘一品夫人’病老歸西的時候兒,我往你墳上替你駝一輩子碑去。”說的黛玉“撲嗤”的一聲笑了,一麵揉著眼,一麵笑道:“普通唬的這麼個樣兒,還儘管胡說。呸!本來也是個‘銀樣蠟槍頭’。”寶玉聽了,笑道:“你說說,你這個呢?我也奉告去。”黛玉笑道:“你說你會‘過目成誦’,莫非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了?”寶玉一麵收書,一麵笑道:“端莊快把花兒埋了罷,彆提那些個了。”二人便清算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