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仲白一翻白眼,要尋一句話來回她,又感覺罵人而為人聽懂,實在不大美意義,思來想去半天,竟是一句吳語冒出來,他惡狠狠地,“作伐死倷呀!”
“各處所言裡,北方的不必說了,畢竟是官話一類。”蕙娘可貴地也有點對勁,“可要連吳語都不會說、不會講,今後如何和南邊人打交道?我們孃家的財產,又不但僅在都城一地。現在又有哪門子買賣,他們南邊人不來插一腳呀?”
“你——”蕙娘恨得拿起螺黛擲他,深青色的香料好冇準頭,冇丟到二公子,倒是擊在宮燈上,把玻璃燈籠給帶得好一陣晃,黃蠟溺斃住,燭芯一觸玻璃壁,嗤的一聲便滅了。權仲白隻好合上醫案,站起家要就著桌上那一點點如豆的油燈,給宮燈換蠟。可才站起家,蕙娘又拈起一小塊粉衝他丟來,粉塊落入燈盤,這寬廣而清冷的屋子,也就墮入了一片暗中當中,隻得窗外一點月色鋪在竹床上,可很快,這月色也不知被誰一拉簾子,給遮了去了。
“不必出去,也能行的。”二公子今晚很有夫主的風采,雖說也有些氣促,可實在是風采安閒、體貼風雅,“環住我的脖子。”
天氣已黑,院子裡高高地挑了雪亮的玻璃宮燈,天棚罩得嚴嚴實實的,雖是夏季,可連一點蚊蟲都冇有,隻要夜風一陣陣送來清冷,合著月色,將院內裝點得如同白天。即便冇有冰山,也是‘水殿風來暗香滿,自清冷無汗’。蕙娘看權仲白,頭一回紮眼了一點:隻聽桂皮說他講究,在國公府裡吃了這麼一個多月的溫吞菜,除了還曉得必定石墨的技術以外,他是半句臧否的話都冇有。一小我要連吃喝玩樂都不講究,功名利祿都不尋求,隻曉得扶他的脈,就是在醫術上成就不凡,可和如許的人餬口在一起,又有甚麼趣兒呢?
權仲白也真是吃過見過,可聽焦清蕙這一套一套的,連一盤牛肉都能作出這偌大的學問來,他也有點暈了。“這也太邃密了吧,你在家彆事不乾,就專研討這些個驕奢淫逸的講究了?”
“那你也不能就幫襯著高興啊,”權仲白又堵不上她的話口:焦家錢,來得光亮正大,焦清蕙費錢,花得也光亮正大。再說,她這底子也不是拿錢往水裡扔,那才真叫驕奢淫逸,她就是嬌,嬌得理直氣壯,嬌出了花頭,嬌得讓他都雅不慣,可要挑她的弊端,卻又挑不出來——半個票號都陪過來了,就是要費錢,那也不是花他的錢,他另有甚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