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大族傳承連綿悠長,族裔浩繁,共享一個郡望家世,卻相互老死不相來往的環境都是平常。便如沈沛之若非沈哲子一時動念要將之培養成一個名流,兩人此生都不會有太大交集。
或因本身在園中影響力不及任球而有些吃味,沈沛之望著任球背影,頗帶酸意道:“這任球也算是一個怪傑,本是一個豪門卑流,自幼卻雅好諸多,鄉裡頗著名。成年後不事財產,四方悠遊,幸得賢妻籌劃表裡方不至流於赤貧當中。那位任家婦,亦有割發之賢,若無這賢渾家,任球一定偶然下之清名。”
沈哲子穿越最後便受體弱多病折磨困擾,這兩年體質漸有好轉,若一時不察被毒蟲叮咬枉送性命,那纔是真正欲哭無淚。心中縱有豪情萬丈,也要活得夠久才氣一展抱負。如當明天子雖有明君姿勢,卻終究敗在英年早逝。如許的弊端,沈哲子天然不會去犯。
但前段時候飽受爭議,沈哲子也認識到名譽這類玄虛東西既然由人吹噓出來,吵嘴便也在人唇齒之間,鋒芒過分閃現,一定就滿是功德。若他真抄出幾首驚才絕豔到令人完整挑不出錯處的詩篇,隻怕又會被人轉為人身進犯,靈光透頂,早慧易夭。
任球則往沈哲子身邊站一步:“本日已見哲子郎君,不必再仰沛之兄慷慨。”
任球微微錯愕,而後便驀地大笑道:“先前隻是欣喜於再見哲子郎君,倒將這最首要的事情忘記。尊府之醴泉真漿乃天授奇珍,一飲以後,回甘至今,餘者濁湯劣酒皆難再入口。如此說來,郎君害我不淺,已年餘不知酒味矣!”
“本來任君責我為吝夫,若早道破心跡,何必捱得如此辛苦。前事不提,本日必讓任君縱情!”沈沛之亦撫掌笑道。
“不過這任球之奇還不止此,悠遊經年,清名漸有,常為顯達人家座上之賓。人贈財賄皆不推讓,由是清名有瑕。但若權貴者保舉其任事,則一概不出。是以既有人言其隱而待沽,又有人讚其貞守清趣,不拘末節。”
聽到任球表態,沈哲子倒是一喜,他本日來這裡目標恰是為此,正擔憂沈沛之影響力不敷,不能將園中統統人都調集起來看他演出。任球已是吳中成名頗早的名流,有他互助,倒是能夠免卻很多費事。
沈哲子笑著為沈沛之得救:“我叔父曠達物外,常常在外悠遊月餘,家人都要四方尋覓才知其去往那邊,倒非成心坦白。任君之不滿,莫非是因錯過很多咀嚼我家真漿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