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曉得他實在聽清楚了,隻是腦袋裡一時轉不過彎來,提起幾案上的瓷壺,往杯中遲緩的倒水,給他揣摩的時候。
一想起多年苦修,奮死拚殺,隻為不負平生,可誰知一起升做了軍候,才曉得這人間最多的是蠅營狗苟之人,且門閥以內,高低冷淡,一旦有小人從中作梗,最後的了局就是像他這般,申述無門,抱屈待罪,然後蹉跎了此殘生。
“他有點不耐煩,說這件事不急,今後再議,然後就再冇有提起過了!”
左彣的心態顛末這半晌的大起大伏,早就想了個清楚明白,他的脾氣如此,留在袁氏永無出頭之日,何況這一次擊殺四夭箭,很有能夠無功還要有過,一旦被罰作佃客,可就真正成了奴婢之流。要能規複齊民的身份,以他六品上的技藝,種田也好,行商也罷,總能吃一口飽飯,何必在這裡低三下四的瞧人色彩?
“獲咎便獲咎吧,”左彣苦笑道:“大不了還做我的軍候,隻要能領一份餉銀,夠贍養自個就行了!”
“郎主如何說?”左彣眼中冒出等候的神采。
“娶過兩次妻,都前後病歿了,留下一兒一女,也在五歲時短命,以後就淡了這方麵的心。”
徐佑有點不忍心,但還是潑了一盆冷水,澆滅了他最後的但願,道:“我剛一見到袁公,就提出對戰死軍士的撫卹事件……”
徐佑點頭道:“忠心是對的,但忠有精忠和愚忠之彆。你跟從袁氏多年,又讀書識字,應當也懂一點儒家的經義。究竟何為忠呢?”
這就是期間的哀思,門閥政治的操控之下,公門有公,卿門有卿,高門華閥,有世及之榮,庶姓寒人,無寸進之路。更何況左彣一個介於齊民和奴婢之間的私家部曲,即使技藝高絕,可在家大業大的袁氏不過平常,除了認命,又能如何呢?
左彣何嘗不曉得這些,他在袁府這麼多年,就因為脾氣樸重獲咎了很多人,導致始終冇法升遷。厥後碰鼻多了,漸漸抹掉了一點棱角,也磨出了油滑的脾氣,但骨子裡還是跟那些見風使舵、不擇手腕往上爬的人有所分歧,是以纔會在船上大大獲咎了馮桐。
馮桐何許人也?那但是袁階最腹心的人,獲咎了他,實在已經宣佈了在袁府出息的閉幕,以是徐佑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軍候也莫要過分悲觀,以你的修為和才乾,天下之大,那邊不成去?”徐佑安撫道。
左彣驀地昂首,望著徐佑,顫聲道:“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