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窗外有暮鼓沉渾聲響,一遍遍由遠及近傳來,到了晚間用膳的時候。
傅衡前見舜鈺要訓小廝,借了一事出去躲避,待複轉進門,舍裡清淨很多。
手掌未曾沾衣,舜鈺已一骨碌坐起來,抬手撫了撫網巾邊沿微散的碎髮,拿眼瞪他,真是輸給此人!是個固執脾氣。
舜鈺語氣不輕亦不重:“先讓你歸去些日子,又不是再不讓你來?還回三表哥處當差,且梅遜我也一併遣歸去,跟在姨父車前馬後服侍,他都冇來我跟前喊冤,你倒哭扯嗚拉的,常日裡忒般機警的一小我,原就這點出息。”
那門外監生聽得背後有靴履響動,覺得是馮雙林,回回身看去,恰見個少年抿著嘴,氣咻咻的跨出門檻,背麵的人喚他,就是不該。
“你想那裡去!是我六表妹給的。”舜鈺乾脆解下遞上,他忙雙手接過,石榴形狀,繡著喜鵲登枝的花腔,活矯捷現的非常精美,靠近聞到一股子涼森森的甜香味兒,隻覺好聞,一個勁誇獎:“這香袋裡擺了何物,怪提神醒腦的,你那表妹心機倒殷勤,曉得我們讀書人最需這個。”
秦興雖哭著,眼卻觀四方,悲傷倒也不忘服侍主子,乖覺地去桌案前,取了壺過來,就著舜鈺手裡的碗,斟上滾滾的茶。
舜鈺低頭漸漸吃茶,出了會神,纔開口叮囑他:“李嬤嬤還未從祖家上來吧,等她回府,記得及時知會我一聲。梅遜不懂秦府端方,易惹事,你要多提點警訓他。”
傅衡看著她,隻覺風趣,方還各式懶怠的不可,這會倒急倉促的模樣,舜鈺便愈發不想理他了,一摔簾子,率先出門去。
此話正合傅衡情意,忙不迭伸謝,當即喜滋滋的帶在了腰間。
傅衡一邊關窗插銷,一邊嘴裡勸著:“今全監師生皆在饌堂會食,你怎能不去?總要認認門纔是,即便不餓,也好歹吃點。”
頓了頓,持續道:“實不瞞你,我年初來京,這一起川資是家裡傾其所囊拚集的,知退學國子監後,秦老太爺、大夫人、姨母等幾個給的禮金等物,皆悉數托人送回肅州去,現亦是身無分文。我也想留你與梅遜在這裡,可每月吃住需四錢銀子,實在難堪。去問姨母討,想你跟在我身邊,本應由我每月發例銀給你,現還是由她付著,我那裡有顏麵張嘴呢。幸虧這裡每逢節日,天子會賜監生衣絹、錢鈔等物,想著腐敗時,手頭鬆了再叫你上來,你卻聽我纔講兩句,就天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