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傳來寥落掌聲。小魚跨過門檻時,嗅到濃厚的屍油味。三五個茶客生硬地鼓掌,後頸皆垂著銀絲,絲線絕頂冇入梁上懸著的《血海嫁衣圖》。畫中新孃的蓋頭微微掀起,暴露半張腐敗的臉——恰是蘇錦娘!
硃砂觸及銀絲的頃刻,望海樓轟然坍塌。煙塵中有琵琶聲破空而來,穿黛青襦裙的歌女坐在廢墟上,懷中琵琶的弦竟是一縷縷銀絲。
窗外忽起鼓譟。小魚奔至廊下時,見船埠上跪著個采珠人。那人高舉的虎斑貝裡排泄黑血,貝殼開合間傳齣兒歌:
";阿姊把穩!";
整條長街的磚縫同時排泄銀絲,青石板如冊頁般翻卷。小魚踉蹌扶住門框時,掌心觸到楹聯上的灑金箋——";客似雲來";的";雲";字正在熔化,墨汁凝成小楷:
青石廣場中心的日晷缺了半截晷針,晷盤刻的不是十二時候,而是《描骨謠》的句子。卯時的暗影正壓在";借得美人壽數長";的";長";字上。
";砸了它!";阿樵舉起石凳。
";十年了......";歌女撥動琴絃,每根銀絲都牽著具冰玉棺槨,";蘇姑姑讓我捎句話。";她俄然翻開裙襬,雙腿是正在熔化的墨跡:";畫皮易,畫骨難,畫魂需用嫡親血——";
整座城鎮懸浮在《渤海仙居圖》的卷軸上,每一處街巷都是未乾的墨跡。溫九娘推著的榆木車正在";集市";二字上熔化,沈墨瞳的空衫子飄在";巷";字的鉤捺間,而他們腳下的";晷";字墨痕裡,正排泄密密麻麻的玉蟬蛹。
";三文錢一碗的蝦籽麵——";
阿樵俄然扯過博古架上的算盤,玉質算珠彈射而出。沈墨瞳被擊中的頃刻,身形如煙消逝,隻剩件空蕩蕩的衫子飄落。衫襟內繡著的血字尚未乾透:
二人奔至廣場時,石晷的晷針不知何時已補全。暗影正壓在《描骨謠》最後一句上,青石板上浮出密密麻麻的銀絲小楷:
現世一瞬
海風捲著鹹腥掠過滿地玉蟬蛹,初更的梆子聲從倒置的街巷傳來。小魚望著墨色蒼穹上凝固的星子,俄然發覺那些星光皆是未燃儘的鮫燈——
誰家新婦對銅鏡
采珠人俄然暴起,虎斑貝炸成三百枚玉蟬蛹。蛹殼上閃現的倒是小魚的臉,每張臉都在吟唱分歧的兒歌段落。人群尖叫逃散,溫九孃的湯鍋翻倒在地,熱湯裡浮起密密麻麻的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