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奉告你天大的動靜。”胡宗憲輕聲道:“但隻是出於我口,入於你耳,不敷為外人道。”
沈安和胡宗憲的侍從為兩位大人撤除大氅和靴子,便躬身躲避出去,將艙內留給兩人說話。
‘要來了。’沈默心中悄悄警省,麵上卻一臉謙遜道:“不怕梅林兄笑話,小弟我現在還是生員身份呢,說甚麼‘出將入相、位極人臣’彷彿還太早了吧?”
實在沈默自稱‘下官’便是在摸索胡宗憲的態度,想看看他是個甚麼樣的人……如果假裝若無其事,那就太無恥了;如果非要遵循朝廷禮法,讓他改稱‘本官’,那就太陳腐了;如果一下子不知所措,那就太冇用的。
沈默一邊快步走疇昔,一邊笑著拱手道:“竟要胡大人親候,實在是下官的罪惡啊。”
“好一個斷橋初雪。”沈默不由笑道:“公然是西湖之勝,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啊!”
“謹慎不要磕到頭。”胡宗憲拉開艙門,請沈默進了船艙。內裡空間不大,鋪一床厚厚的潔淨棉被,上麵擺一個矮腳方桌,桌上是豐厚的茶點生果,因另有個烏黑銅的火盆,卻要比內裡和緩多了。
“起先我也是如許想的。”胡宗憲一邊給他斟茶,一邊安靜道:“以是朝廷任命我為浙江巡定時,同僚都說此去凶多吉少,勸我稱病推讓。但我覺著越是凶惡的處所,機遇也就越多,以是我就來了。”說著安然一笑道:“並且我已經平平平淡過了這麼多年,不想就那麼平平的致仕,平平的死去。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來浙江之前,曾立下十六字的誓詞:‘此去浙江,不平倭/寇,不定東南,誓不回京!’”
“我信賴你。”胡宗憲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緝捕張經的錦衣衛已經走到半路上了,說不得年前便到了。”
沈默點點頭,緊了緊大氅,便扶著鐵柱的肩膀下了車。一看四周風景,他不由收回一聲低低的驚呼。卻見雪已經越下越大,把湖邊的柳浪裝點得銀裝素裹,再往湖上瞧去,卻見一道白瑩瑩的玉帶橫架在浪澈幽深的湖麵上,比起昔日的瑰麗多彩來,更有一番差異的冷傲味道。
話音未落,便聽湖上有人笑道:“能真正領山川之絕者,塵凡有幾人哉!”
沈默點頭道:“梅林兄春秋正盛,手掌一省監察,不管如何都跟‘落魄’二字扯不上乾係吧?”
沈默覺著胡宗憲二人八成是為了表示與總督的對峙,才選了這麼個鬼處所,卻遛著他跑了這麼遠的路,實在不是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