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字字如鑿岩刻壁,刀刀剜在初夢心中。
“蜜斯莫鎮靜。”張仲仁正了正聲道,“老夫所言‘無礙’,便是‘全然無礙’了。此前扶瑄公子所用品類龐大的藥,又或者那浸了水銀的折梅心,也不知哪味以毒攻毒,竟不測將扶瑄公子體內的餘毒肅除得一乾二淨,以他現現在的身子,略加溫補之藥調度氣血便可,來日病癒後仍然身強力健,技藝超群。”
她候著來人迴應時,心中竟有些倉促起來,畢竟是倉促之下的應急之舉,局勢突然急轉,初夢心中也吃不準究竟如何。
“趙姨娘過獎了,老夫倒也並未幫上何忙,連針也未施呢,重賞老夫自是愧不敢當。滿是扶瑄公子本身福澤滿至,纔可轉危為安。”
張神醫倒顯得有些拘束難堪,邊走邊回:“剛巧舌中罷了。”
“mm客氣了,應是多謝張神醫纔是。”
初夢冷眼看著這浮世眾生相,閃現出與她芳華嬌容並不相稱的通俗出離目光。她知現在,她自是擠不入那圈人群的,但也不籌算擠入人群,知情見機是她曾多年在鮮卑為妃時沉澱下的本領。
“此番當真有勞放勳兄長了。”
“這……嗯……”張仲仁似憋了半晌,幽幽然隻道出兩個歎語之詞,又將滿屋世人的心提懸起來。
這一說,人群才恍然憶起張神醫也被他們擠在人圈外頭,忙是退身為他留開一條道。張神醫卻有些難堪,望了一眼一旁的放勳,後者正恬然淡笑對他微微點頭。他遂微微歎出口氣,將隨身藥箱卸置於一旁桌案上,如前時般為扶瑄號起脈來。
人群間驀地喧起一陣騷動,四下如蠅低議,漱漱嗡嗡沙響作一片。
維楨這不管不顧伏在他身上,又是拿拳輕捶又是拿掌輕撫的,扶瑄天然有些不安閒,又道是初夢在一旁望著他呢,他便朝她遞了個眼色,期寄她來講些“公子身子方好,需靜躺”之類的話將她勸走。可初夢似沉在本身的思路中,目光輕飄飄不著根底又似沉甸甸墜在地下,全然不在乎扶瑄這事,到底最後還是蓖芷瞧不下去了,出來將維楨勸下,替扶瑄解了圍。
“瑄兒覺著如何了?”趙氏高低打量著扶瑄還是顯擺的唇麵,不住得又問,“可有好些?身上那處可有不當?這支腿活動可還靈光?”
靜待張仲仁的作答時,世人如前時普通屏息凝神,目光灼灼盯著張仲仁,紛繁詭計從他的麵上先行捕獲些許關於病情的蛛絲馬跡。
人群中已然一片歡娛,不廣的臥房內如十月節般人聲鼎沸,賀聲此起彼伏。獨獨初夢心中竟垂垂升起一絲驚駭,便緩緩抬眼去望泰然鵠立於一旁的放勳,而此次,放勳倒並未回贈目光相視於她,他隻廣袖盈風,翩然立著,身姿映著廊下篦入的日光,矗立如巨石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