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夢隻循著她的目光望去，這才驚覺她身處的是司馬錫的書房。殿內空無一人，那書架錯落有致擺作幾列，另有那些書稿手記重錦錦地堆疊了幾書架子，上位處有一桌案，上好的木料製成，桌案上置著黃金雕成的瑞獸燭台，背麵是那金碧光輝的屏風。貴爵公子的書房皆是大同小異的，隻與扶瑄這些年青之輩相較，司馬錫的更沉重些，少了些意趣擺件與收納了幾架子的閒書，多了些舊時竹簡與各色書畫古玩。
“你是那須焰摩天的雪心？”初夢心中自知她有另一個身份，她聽桓皆說過，那雪心便是南嶺王府疇前豢養的遺孤，更是她的長姐。
說是前去，但不過是斯須之間，麵前那清麗的烏衣巷青瓦黛牆之景與廊下明月便換做了另一高門大戶的宮殿，那宮殿朱漆赫赫，氣勢澎湃，初夢認得，此是司馬錫的南嶺王府。
“初夢——我是雪心——”初夢睜眼，隻見她床頭鵠立著一名女子，那身形飄飄然與雲影，雲影當中那音色麵貌與她並無二致，隻更幼嫩一些，那聲音自悠遠處傳來，卻很端莊恭然，悅人耳心。
“長姐，你到了麼？”初夢望著她，喚著麵龐漾著天真之色的本身為長姐，老是有些奇特。
初夢一時渾沌，想不清澈，便解纜前去雪心目光所示方向飄去，隻見那桌案上攤著竹簡手錄的《孫子兵法》，字體是極斑斕的楷體，正翻至那第三篇《謀攻篇》。初夢於《孫子兵法》倒不陌生，疇前她在鮮卑時那些晉國及前秦的著作她也瀏覽很多，如此攤著，像是前時司馬錫未看完隨便翻著的。初胡想翻動那竹簡，但伸指疇昔，卻發覺那指頭竟可穿過竹簡，原是她同是一道幻影。
雖是分房住，但二人晚膳倒是一道用的。自謝安數月前公佈儉仆令來，扶瑄的菜食隻減少了一半，現在維楨也走了，府中之人用膳更是平淡，又道是那夏暑炎炎，大師也無胃口享用那些油膩之物。扶瑄心機細緻，顧及此狀，便特地叫人自廣州彙集來些酸甜開胃的漬梅子給初夢食。那梅子一顆一顆鮮紅如桃，透亮如玉，彆離裝在鏤刻著花鳥魚蟲的軟桃木匣子裡，極是精美。扶瑄如獻寶似的翻開匣子給初夢瞧，隻問她喜不愛好，初夢天然說是愛好。
無怪乎前時那一臉威肅的侍衛全然未發明她二人。
雪心不言語，隻悄悄地望向屋內一處，深沉而很久地諦視著。
初夢微微嗔瞪一眼，嬌笑道：“我手可渾濁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