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來,如劉毅、段灼、劉寔、衛瓘等有識之士,都已深深感遭到了九品選人之法的龐大弊端。他們前後上書朝廷,但願對此法停止整肅或點竄,但在獲得既得好處的世家大族共同反對之下,這些定見無不如石沉大海,旋即渺然無蹤。
陸遙掃平各路強胡,全踞代地三郡,依仗的是以幷州甲士為骨乾、挾裹胡族為肌理的強雄師事力量。但這類力量用以對敵則可,用以治政安民卻千萬不成。眼下分撥各部軍官以軍屯、民屯的體例對代地百姓加以辦理,也隻能是權宜之計罷了。
毫無疑問,這項軌製確是針對當時弊端的一項善政。但是正如大晉建國以來無數善政敏捷腐蝕出錯變質那般,九品官人法也閃電般地背叛了其建立時的原意。在奢糜腐蝕的社會背景下,大小中正營私舞弊、士族高門浮華結黨。這群蛀蟲向上聯袂矇蔽台閣推舉渠道,而向下把持了人才運送的獨一起子。厥後數十年推遷,漸使南郭先生如許的濫竽充數之輩盈於朝堂,而才高守道之士日退、馳走有勢之門日多。
“我自幼心機比凡人精密一些,在進學之前,想著該當明辨師長的愛好、看清此後的路途,以便今後事半功倍,因而特地花了些工夫刺探本地官學的真相。誰知刺探的成果,很叫我絕望。本來魏晉以降數十載,士族家學富強,而處所庠序之製無不燒燬。縣學當然早已蕩然無存,州郡官學偶有一二存者,博通經史的大儒獨學而偶然傳道授業,年青後輩也徒以進學為遁藏差役征發的路子,底子不參與講習。如本地的官學,便是如此。”黃熠連連點頭道:“我又遍訪本地耄耋,刺探洛陽太學的景象,得知不但州郡官學式微,中樞的官學也非善地。傳聞依漢時軌製,州、郡、縣官學之上另有太學以總其成。前漢時,太門生數以萬計,士子學成以後,又可經察舉、征辟踏入宦途。本朝太學與之相較,的確有若天壤……太門生最多不過三千,範圍不及前代非常之一;此中充滿沽名釣譽之輩,常常百人同試,度者未及十數,朝堂以之為恥;太學當中又設國子學以供高官顯爵以後,寒素欲入無門;太學中傳授的學業徒以經術為先,不涉精微玄奧的理義辨析,因此即使學成,也冇法與高門世胄後輩的家學淵源相提並論,得中正定品者更如鳳毛麟角……這一樁樁,一件件,怎不叫人痛心疾首?”
黃熠的年事算不得芳華了,若果曾儘力向學,經年累月下來總該有點成績,起碼不會落到令蔡謨鄙薄的境地。身為吳人,陸遙少時曾聽聞鄉裡傳說義興陽羨人周處朝聞夕改,昂揚向善的事蹟,與周處比擬,黃熠在這方麵的表示實在乏善可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