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十騎,百騎,瞬息間,數百名全部武裝的精銳馬隊淌過溪潭,向著姑臧城的方向奔馳而去,隻留下被踩得泥水狼籍的兩岸和渾黃色的水流。
“傳聞匈奴人動用二十萬雄師攻打洛陽,朝廷詔命勤王?”宋配不作多餘的酬酢,乾脆利落地扣問。
宋配從姑臧的西門進入,沿途毫不減速,直到位於城北的鎮西將軍府才縱身上馬。一名吏員首級模樣的人奔出來驅逐,宋配猛地攢住他的肩膀,低聲喝問:“甚麼事?莫非主公的病情……又有幾次?”
五六月間的涼州草原,恰是最碧綠的時候。青碧色的田野上,漫衍著綻放的各色野花。白雲在天空馳驅,彷彿成片的牛羊群;而成片的牛羊群在及腰的高草之間聚合安步著,又彷彿是天空中的白雲在舒捲。向遠處瞭望,深綠色的鬆林如同鑲嵌在綠毯上的一塊塊墨玉,與遠處皚皚祁連山和森嚴姑臧城相映,極顯壯美之感。
“仲業何必多禮,出去吧。”房中有個年青的聲音應道。
張軌回聲落筆,唯有三字:“北宮純。”
安遜,指的是張軌的宗子張寔張安遜。張寔酷肖其父,學問高深明察,又有敬賢愛士的雋譽。張軌出任涼州刺史時,張寔留洛陽為官,曆任郎中、驍騎將軍等職務。前些日子張軌成心將之召回身邊,但尚未書奏朝廷。既然涼州雄師要前去洛陽,以張寔為主將,恰是再安妥不過了。而副將,也天然非涼州用兵第一的宋配莫屬。以二報酬主將、副將,則此番動用的兵力宋配也大抵瞭然於心了。
張軌微微點頭。
宋配並冇有直接進門去。他站住腳根,先整了整衣袍、拍打去渾身灰塵,再略進步嗓門道:“主公,宋配求見。”
“要與匈奴對抗,必須出動雄師。叨教主公,誰為主將?誰為副將?”
數日前,宋配正代表張軌巡查處所駐軍時,姑臧使者傳來急令,要他當即返回。宋配不敢擔擱,連夜飛騎而來,直入姑臧城。
張軌探出枯瘦的手,張茂立即將籌辦已久的筆墨奉上,又放開布帛以供謄寫。
“主私有甚麼籌算?”
宋配思忖半晌,又道:“胡兒勇猛,尚需以虎將為佐貳,方可對抗……”
張茂甚是謙恭,回禮如儀。
策馬於數百騎之間的,是一名四十歲擺佈的中年男人。這男人單手持韁,自如馳騁於郊野,顯現出了極高超的騎術。其人臉型剛正,廣額高眉,邊幅本算得端方,也很有涼州人特有的精乾之氣;可惜臉上黎黑的皮膚多處皸裂,若非濃須覆麵,幾近慘不忍睹,加上腰間又似胡兒那般纏了條毛皮,的確像是那裡來的歸附胡人酋長。但此人可絕非胡人酋長,他是鎮西將軍、涼州刺史張軌倚為左膀右臂的得力部下,鎮西將軍司馬宋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