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重樓，水月樓中。
他修得此境，旁觀天機，觀察天時，知天道無常。
水聲清靈，波紋泛動。
樵夫聞言，眉眼暗淡了幾分，道：“遐想當年，我們這些人中，也就剩下你我了罷？”
人間千年萬年以後，現在的統統物事，都已不在，統統的生靈，都已死去，統統的名聲，都將淡忘。
水池中的明月倒影，便是虛幻道果。
厥後那老者也死在了蛟龍興風作浪之時。
“願人間千年萬年以後，另有我在。”
“不提這些了……”
但見六輪明月之下，光芒清澈，照出九重玉樓。
千年萬年以後，非論你任何人物，非論你貴爵將相，販夫走狗，也都是一捧黃土……任你功蓋千古，傳播佳譽於後代，也都隻是空談，跟著光陰悠長，漸淡，漸散。
隻見他從水中托起了一輪明月。
哪怕一具枯骨，也都將在光陰當中，化作灰塵。
清原這般念著，看著江河裡的廢墟，看著廢墟中的殘骨，沉默不語。
這是一艘漁船，那是一個漁夫。
老漁翁搖了點頭，笑著道：“說來，我的年事，比起那位蜀國葛相逝去時，可要大了幾歲，我這打漁的，卻還是比那葛相活得還長哩。”
他沿著河道，逆流而上，隱了身形，隻在一旁旁觀。
相半仙曾說，鯉魚上樓時。
“看人道浮沉，悟天道無常。”
固然這兩人談不上甚麼高深才學之士，但他們所見所覺，倒是要比人間俗人，高了不知多少。
水流朝動手掌四方流散灑落。
“人之性命，多麼脆弱。”
人活平生，非論出色還是平平，到頭來，畢竟都歸於灰塵。
漓城化灕江，是滄海桑田，是天道竄改。
“是啊。”老漁翁點了點頭，歎道：“人有存亡，當年那些老友，一個又一個去世，你我如本年事亦是不低，隻怕也會不了幾次麵嘍。”
高樓總要腐朽。
明月清照。
老樵夫聞言，頓時笑出聲來，道：“老哥說得是，人活一世數十年，隻要當下暢懷痛飲便是，理他何為麼？他甚麼葛相，他甚麼薑大將軍，也都塵歸塵，土歸土……古往今來，大人物，小人物，不都是要死的麼？”
這裡空無一物，唯有中間一方水池，倒映著上方明月。
清原低語道：“隻要長生，纔是獨一。”
人生不過數十年，不管你是九五之尊還是凡塵百姓，不管你的日子過得是出色激昂，還是熱血沸騰，又或是平平淡碌，到頭來，都跟著人死燈滅，歸於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