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張床上的病人被繃帶纏住了雙眼，他的腹部也纏著厚厚的繃帶，有血漬滲入出來。
周晚萍往臉盆裡甩動手上的殘水，不轉頭地答：“你不需求住院，你需求的是有事可做。你說呢？”
“重傷的不會抬到這裡來，而抬到這裡來的，冇幾小我還能再活著抬出去。咳……”矇眼人有氣有力地說完了話，又壓抑地低咳了幾聲，彷彿被咳嗽牽拉了腹部的傷口，而感到痛苦。
“關於我的頭疼和……”
周晚萍反騎在椅子上，兩隻胳膊交疊架在椅子靠背頂端，標緻的下巴枕在胳膊上，聚精會神地望著坐在床邊降落訴說的男人，垂垂聽入了迷。
月上梢頭，師屬病院的那間西屋裡已經點起了燈。
胡義夢到了一把號角，銅黃色的喇叭精美地環抱成一個扁圓，輝映著金屬般的高傲。號管上緊緊繫著一塊長長的紅色綢帶，鮮敞亮麗，頂風飄擺如血，斑斕得令人毛骨悚然，高傲得令人忸捏……一個年青的司號兵，身影恍惚，躍出戰壕，巍然聳峙，昂揚胸膛。一把清楚的金色號角，迎著如雨彈幕，迎著腥風，係在號角上的赤色精靈，如一團烈焰般炙熱地飄擺，奏響了衝鋒的樂章……號聲清澈，宏亮，激昂，穿透了山嶽，喚醒了無數的靈魂，遣散了無窮的驚駭，繪出一片拂曉的曙光，伴跟著無儘的山呼海嘯，一遍又一各處反響在硝煙中……直到年青的司號兵倒在暴風裡，仍然餘音不斷，蕩氣迴腸……
過了一會，周晚萍把雙手措置完了，返回她的辦公桌後坐下，又說：“另有啊，本大夫給你看病可不是免費的。”
“酒？”
在婉轉的號角聲中，胡義醒了，他覺得本身仍然夢著。當他看清了屋內的光，看到了窗外的天亮，才曉得本身真的醒了。那婉轉的旋律，是起床號。
……
在婉轉的起床號聲裡，司號兵的屍身被抬出了病房，一隻手中死死攥著一支銅黃色的號嘴子，這是他獨一能夠帶走的光榮。
胡義冇說話，悄悄合上了雙眼。
“甚麼如何樣？”周晚萍回過神來。
他講了很多，從塞外說到江南，他講得很細，乃至當真描述了頭疼時候的各種幻象顛末，除了有關蘇青的部分，他根基都說了。
胡義無語，看來你也冇拿我當外人吧？
胡義重新躺正了身材，看著黑漆漆的屋頂：“不曉得，或許吧。”
“我真不想死，我捨不得。你曉得麼，在故鄉，我另有塊地呢，就在山腳下，是塊好田。憑這個，我必定能說個好婆娘，我喜好屁股大的，既好摸，又好生養……現在是春上了，到忙時了……我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