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和舒州相去不遠,半途隻在九江、洪都停靠了兩回,不過一旬便到達臨川渡口,臨江一望,岸上儘是疏影橫斜的臘梅,暗淡輕黃,芳香浮動。
來時隻要四艘船,分開時倒成了六艘。莫申明姝東西多,杜和的東西也很多,他哥哥早就曉得弟弟跟在晏子欽身邊做事,想著有個平輩的狀元郎教誨,總好過在家裡兄弟倆吹鬍子瞪眼誰也看不管誰,便連夜差人把杜和的行李打包送來,另包來一封五十兩的銀子,看得杜和一陣肉疼,偷偷唸叨著:“早曉得就不把那枚貓兒睛當了,還是過了刻日贖不返來的絕當!”
明姝含混著翻了個身,感受手被人握住了,又聽晏子欽輕聲道:“放心,我不會一向留在這兒的。”
晏大伯是騎頭口來的,顧及晏子欽身邊有隨行的女眷,另雇了一輛加了厚綿簾子的騾車。他話未幾,把人送到了,便起家走了,晏子欽要留他喝些熱茶,他卻推說侄子舟車勞累,先歇息,這碗茶來日再說吧。
此時已是寒冬臘月,極不愛下雪的南邊也颳起了卷著白雪毛子的勁風,吹得人襟袖瑟瑟飄舞,同一個處所,來時和去時的時序風景已然變動,表情更是千差萬彆。
“啊!我揉到王安石的臉啦!你寫的那些《傷仲永》、《讀孟嘗君傳》、《遊褒禪山記》等等‘朗讀並背誦全文’的文章害得我好苦,現在竟然見到幼年期間的正主兒了!”
春岫扒著簾子上的鎖子紋,一格一格往下數,少時,說要續點兒炭,便挑簾出去了。
晏子欽看她神情恍忽,低聲問明姝:“她如何不大精力?”
晏子欽用熱水洗漱過,坐在床側歎道:“畢竟是鄉裡,親戚間親厚,比我設想的好多了。”
明姝道:“夫君快來,王安石啊!是王安石!”
書聲琅琅吵醒了明姝的午覺,草草理了鬢髮,迷含混糊出門看看天光,卻見許安度量一摞書,領著一個麵熟的孩子朝書齋走去,一身小紅襖、毛領子,顯得玉雪敬愛,看上去和晏子鈺同庚,隻是板著小臉,冇有晏子鈺那種天真爛漫,明姝問了一句:“許老伯,這位小官人是誰?”
抱著弟弟,攜著嬌妻,晏子欽來到正堂拜見母親。
晏子欽無法地看著矮墩墩的弟弟和人高馬大的杜和在天井裡丟沙包丟的不亦樂乎,問道:“鈺兒,教你讀書的王益王先生呢?你都不消讀書的嗎?”
看著她如狼似虎的眼神,年僅六歲的“將來宰相”王安石驚駭地今後退了兩步,卻還是落入了怪阿姨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