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頭看侍立於旁的蔣嬤嬤,蔣嬤嬤頭埋得低低的,我也瞅不清她是個甚麼意義,隻好又將頭扭返來,鬏鬏掃在肩膀上,歪著頭輕聲問他,“阿爹是怕我也死在鳳儀殿嗎?”
立時我冇應爹究竟是歸去還是不歸去,可翻了年初,我還是老誠懇實清算東西回晉王府住了一長段時候――我孃的忌辰到了,我親爹請了幾位得道的高僧誦七七四十九的經。
爹轉頭看向蔣嬤嬤,哪知蔣嬤嬤卻一點兒不讓,動也不動。
隔了好久,沉默了又沉默,這才問出聲兒來。
我一個大喘氣兒,隔了很久,勁兒也冇緩過來。
是蔣嬤嬤在輕聲喚我。
白日和尚要唸佛,我就在小苑裡聽書描紅,跨院的賀妃討厭得很,常常端著食匣子跑過來擾我,話裡話外透著靠近,口口聲聲叫著“惠姐兒”,我不耐,隻說“母親叫我惠姐兒,姨婆叫我惠姐兒,賀妃叫我郡主纔算有禮數。”
蔣嬤嬤幫我掖了掖被角,神采很安靜,回道,“約莫是吧。”說著說著卻笑起來,“王妃過世的時候,晉王連出殯禮都未現身,現在倒是我頭一回見著他哭。”
回宮以後,姨婆問我想不想歸去住下去,我搖點頭,姨婆也再不說甚麼了。
我們倆從裡間走到外間,再從外間走回裡間,娘用過的胭脂膏已經凝成一坨了,娘用過的銅鏡卻還是還很清楚,我和爹的臉全都映在銅鏡裡,爹看我的神情,彷彿穿過了好幾十年。
我正都雅見了琺琅酒壺折射出的那道銀光。
“你本來說我蠢,我還非不信。現在阿惠在宮裡頭,我整日整日地提心吊膽,一聽阿惠和二公主打起來轟動了她,我立時嚇得朝服都冇換,縮在太液池等她,你曉得她對我說甚麼了嗎?‘…我不要的,彆人也休想要。若當時歡哥兒不死,你與賀氏總能漸漸過到一塊兒去,到時候我如何辦?我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還想在宮裡頭住嗎?要不我們回家吧。宮裡頭朱紫多,我們身份冇那般貴重,惹了人眼,我也護不住你。還不如回晉王府去,人少事少,方太後也老了,彆叫她擔憂。”
這事兒歇了下來,我卻大病一場,病裡頭綿綿軟軟的,好似是睡了一個長覺,一覺起來門牙就冒了個小米尖兒,不但個兒長足了,好似還懂了很多事,起碼明白了我那早夭的哥哥是如何走的,我那一向未曾露麵的親爹待我又是個如何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