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休題。再說陳大郎在姑蘇脫貨完了,回到新安,一心隻想著三巧兒。朝暮看了這件珍珠衫,長歎短歎。老婆平氏心知這衫兒來得蹺蹊,等丈夫睡著,悄悄的偷去,藏在天花板上。陳大郎夙起要穿時,不見了衫兒,與老婆取討。平氏那邊肯認。急得陳大郎性發,傾箱倒篋的尋個遍,隻是不見,便破口罵老婆起來。惹得老婆啼哭泣哭,與他爭嚷,鬨炒了兩三日,陳大郎情懷狼籍,忙忙的清算銀兩,帶個小郎,再望襄陽舊路而進。將近棗陽,不期遇了一夥悍賊,將本錢儘皆劫去,小郎也被他殺了。
陳大郎聽得這話,好似一桶冷水冇頭淋下。這一驚非小,當夜發寒發熱,害起病來。這病又是鬱症,又是相思症,也帶些怯症,又有些驚症,床上臥了兩個多月,翻翻覆覆隻是不愈,扳連仆人家小廝,伏侍得不耐煩。陳大郎心上不安,打熬起精力,寫立室信一封,請仆人來商討,要覓個便人梢信往家中,取些川資,就要個親人來看覷同回。這幾句正中了仆人之意。剛好有個瞭解的承差,奉下屬公文要往徽寧一起。水陸驛遞,極是快的。呂公接了陳大郎書劄,又替他應出五錢銀子,送與承差,央他乘便寄去。公然的“自行由得我,官差急如火”,不勾幾日,到了新安縣。問著陳商家裡,送了家書,那承差飛馬去了。恰是:隻為令媛手劄,又成一段姻緣。
過了一月有餘,平氏要選個好日子,扶樞而回。呂公見這婦人幼年姿色,料是守寡不終,又且囊中有物,思惟兒子呂二,還冇有婚事,何不留住了他,完其功德,可不兩便?呂公買酒請了陳旺,央他老婆勉強進言,許以厚謝。陳旺的老婆是個蠢貨,那曉得甚麼勉強?不顧凹凸,一向的對主母說了。平氏大怒,把他罵了一頓,連打幾個耳光子,連仆人家也數落了幾句。呂公一場敗興,敢怒而不敢言。恰是:羊肉饅頭冇的吃,空教惹得一身騷。呂公便去攛掇陳旺逃脫。陳旺也考慮冇甚好處了,與老婆商討,教他做腳,裡應外合,把銀兩金飾,偷得罄儘,兩口兒連夜走了。呂公明知其情,反抱怨平氏,道不該帶如許歹人出來,幸而偷了自家主母的東西,若偷了彆家的,可不扳連人?又嫌這棺木礙貳心機,教他快些抬去;又道後生孀婦,在此住居不便,催促他起家。平氏被逼不過,隻得彆賃下一間屋子住了,雇人把棺木移來,安設在內。這淒冷氣象,自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