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父親……。”
聲音垂垂地向後院去了。
蔣季良又坐到床沿上,漫無目標地環顧著四周,屋裡冇有點燈,但藉著潔白的月光,傢什陳列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又把視野轉到了山牆上掛著的那副對子,固然筆跡在黑暗裡看不逼真,但那兩句話倒是他早已濫熟於胸的,並且每日都要以此撫心自問:“聖代即今多雨露,吾儕何故答昇平。”
入夜,幾處秋蟲的鳴叫更使村落顯得格外的冷僻,一團烏黑中也隻要蔣家大門上的阿誰燈籠影影綽綽地明滅著。
蔣季良那裡見過如許的場麵,一時竟連汗都不敢出,誰猜想那巨蟒不但冇向彆處去,反而直朝蔣家逼來,蔣季良望著愈來愈近的巨蟒的腹紋。連腿都軟得站不穩妥了,乾脆倒在地上。
此時有他已經睡意全無,又想起了剛纔做的惡夢來:“莫非這蹊蹺的夢是我的孫子托給我的?莫非……。不去管它,隻要我蔣家生生不息,另有甚麼大不了的呢?”
“父親說夜裡露氣太重,讓您天大亮了再疇昔。”
按例,起首施禮問安的是兒子蔣福荃,這是個已近不惑的男人,一身鄉紳打扮,雖不富麗但穿戴得體,潔淨利落,他身材不高,體形略瘦,臉上有一雙不大但船頭奪目的眼睛,嘴生得非常有棱角,彷彿不苟談笑,唇上濃須如墨染過,但鬢角已略顯斑白。
蔣季良本想召人來問問,但轉念一想,彆人不來通報,想來也是不讓我焦急,我乾脆就裝著一無所知,不動聲色地靜等著吧。
蔣季良喃喃自語了半晌,站起家子,走到牆邊的條案前,順手拿起撣子,把統統傢什上的灰塵都順次撣拂潔淨,大抵是不想讓這麼灰塵弄臟了他新出世的孫兒。
蔣福荃是蔣季良次子,他的哥哥蔣福致是個極其誠懇刻薄之人,雖為鄉紳但冇有一絲風俗,論種田務農無不精通,隻是治家一竅不通。
不曉得睡了多久。一聲悶雷響徹夜空,蔣季良不覺出了一身盜汗。正欲坐起,俄然一道白光暉映得他睜不開眼,彷彿是全部夜空都被破開來,緊接著又是幾聲沉悶的響雷……。
今每天剛黑,家裡人便進收支出,乃至忘了常日的家規――說話的聲音比平常高出了幾倍,女人們也都前院後院地亂穿,耳墜兒象風中的狗尾草,搖來晃去地拍打著臉頰。
次日,蔣季良端坐正屋,看著兒孫們魚貫而入,向他施禮,笑得光輝。
但蔣福荃卻天生有一口鐵嘴鋼牙,並且提及話來聲如洪鐘,如果惹上是非,不消脫手腳,隻憑他一張利嘴便能說得對方欲辯有力、欲哭無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