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至靈堂,麵對張居正牌位,林延潮不由思路萬千。
張嗣修抓住林延潮的手道:“宗海,我等皆覺得這一次規勸太後,你乃是首功,就算眼下不加官進爵,將來必也是飛黃騰達,如何落至撤職削籍的境地?”
“老爺,你的身子?”
這處所他之前來過,以往這裡是宰相府邸,門庭若市,馬車不斷。
林延潮對老仆道:“我乃你府上二老爺,三老爺昔日同僚,昔日受過相爺恩德,特來看望。”
張懋修聽完眼眶都是紅了,但嘴裡強著道:“假惺惺的。”
“這些話晚生一向記在心間,夙夜憂歎,展轉反側,不能眠也。公負豪傑之才,秉國十年,相天下為己任,尚不能矯除積習,晚生之才遜公十倍,自問又有何迴天之術呢?”
林延潮笑了笑,說了幾句安撫的話。
張嗣修,張懋修二人在刑部天牢關了近月,氣色不佳,臉上還落著好幾處傷痕。
天上飄著牛毛雨,寒氣滲人,林延潮走出大門,身在詔獄快兩月,這還是他第一次重見天日。
張嗣修先見禮道:“宗海,你是纔出詔獄?”
一旁張嗣修垂淚報答道:“宗海真故意了,實在家父之前也很推舉宗海。他曾與我們兄弟說,今翰林諸公中,獨宗海有王佐之才,將來入閣拜相之日,可安天下百姓!”
敲了好久,方有一名拿著掃帚的老仆開門,見林延潮道:“這是公子,找……”
待送林延潮出門後。
頓了頓鎮撫官又複道:“凡生離詔獄之臣,他日必名滿天下,不過先生三元之名,早已天下皆知,戔戔詔獄也不敷以添先生名聲。實話言之,若非職責地點,先生為天下百姓所謀之事,令某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張嗣修對林延潮道:“宗海,這邊請。”
陳濟川心知林延潮出詔獄這等處所,最怕惹上一身病因而趕緊撐了把傘道:“老爺,還是從速回家了吧。”
陳濟川聞言大怒道:“老爺,何嘗有這苦衷,你可知老爺他……”
北鎮撫司鎮撫官,有直接向天子,督工稟告,而不經錦衣衛批示使的權力,也是屬於大明體製下權大官小的官員。
林延潮想到這裡也就豁然,做大事之人,本就難覺得彆人瞭解。不過話說返來,張懋修並非是其彆人啊。
聽到林延潮的名字,老仆渾濁的目光俄然一亮,抓住林延潮的手道:“你就是為我家太老爺鳴冤,而下詔獄的狀元公嗎?”
林延潮見是陳濟川,展明笑著將二人扶起。二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但現在都是滿臉是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