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這文章好與不好?”
現在唯有乾清宮西暖閣燈火敞亮。
“你這宦官,六根不全,也不知這文章說甚麼。罷了,朕奉告你這頭一篇‘剛柔並濟’,林延潮在卷中讚得是張太嶽,至於第二篇‘裴度奏宰適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請於私第見客論’,三百進士皆藉此讚張太嶽攝政之功,唯獨林延潮與張懋修二人不為,言相權乃天子所借。”
高淮舉著一盞宮燈,來至天子的禦案前,然後道:“萬歲爺,夜深了!”
說到這裡,天子又暴露久違般那等少年的笑容,彷彿狠狠地將人戲耍了普通,一副‘朕就是說話不算話,又如何了’的模樣。
這時天子,就如同孩童般歡暢,一覺睡得格外苦澀。
卷頭蓋著玉璽,上書‘第一甲第一名’的禦批,上麵是‘彌封關防’的印戳。
天子凝眉,這時暖閣裡腳步聲沙沙傳來。
但是他終歸不能說,隻能稱是。
卻說高淮本來是馮保門下,馮保被清理後,高淮也是跟著被扳連,要被趕出乾清宮。
高淮曉得以往天子在乾清宮措置政務晚了,慈寧宮那邊見這宮裡還掌著燈,都會派寺人過來傳個‘太後叮嚀,讓天子早些安息,明日還要上朝’如許的話。
潞王大婚被削四百萬兩,武清侯被滿朝大臣彈劾,慈寧宮對天子仍有怪的處所。
高淮知拍中了龍屁趕緊道:“主子這點本領,都是常日陛下教的,若不在陛下身邊,主子甚麼都不是,甚麼都不會。”
司禮監裡張宏是天子親信,東廠張鯨是天子嘍囉,首輔申時行又是天子昔日的帝師。司禮監裡不會再出馮保如許的大伴,內閣裡不會再有如張居正般放肆,或是張四維這等工於算計的首輔呈現了。
天子聞言歎了口氣。
“是。”
天子見了問道:“如何了?”
高淮很想替林延潮說一句‘陛下,君無戲言啊!’
看到這卷頭,人們大抵會猜到是本年新科狀元朱鼎祚所呈的文章。
這感喟帶著許很多多不儘之意。
“主子笨拙,陛下不明白,主子就更不明白了。”
“之前太後傳話說鳳體違和,在宮裡靜養,讓陛下明日不必存候。”
過了半響,天子叮嚀道:“高淮,過些日子你去河南一趟?”
天子看了一眼高淮,即道:“這是林延潮昔日的狀元卷!”
而高淮又流了會眼淚,然後目光落在了天子手撫的卷子上。高淮眼尖落在卷子的名字上,隨即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