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雙手撐著椅子扶手,仰臉看著天花板,似有無窮感慨:“想不到吧?”
“我這就起稿!”高拱說著,向高儀一拱手,邁步走向書案。
高拱沉吟半晌,道:“你稟報江陵,此本是製止寺人乾政的。隻要內裡準了這道奏本,科道已相約具本劾馮保,按此本所奏,內裡隻能批交內閣票擬,屆時內閣擬票逐馮保,宮府為之一清,自可同心合力,持續複興大業!這是為國立一大功。值此關頭時候,望他分清是非,不要犯胡塗,貽笑後代!”
“新鄭,或許是天意!”高儀俄然詭秘地說,“不聞天道六十年一週耶?昔正德初,大璫劉瑾弄權,當時內閣劉晦庵河南人,謝木齊浙人,李西涯楚人,乃西涯通劉瑾取容,而二公遂去。今六十年矣,新鄭河南人,仆浙江人,江陵楚人,楚人通大璫取容,事又符合,難道天哉?”
高拱大失所望,沉吟很久,語氣悲壯地說:“與先皇死彆時,南宇當聽到我說的話了,我計已決,以死許先皇,不複有其身!我隻據正理正法而行。其濟,國之福也;不濟,則得正而死,猶可見先皇於地下。”
職等竊惟自古有天下者,壅蔽之患莫甚於中官。蓋表裡間隔,奸弊易生,一借寵顏,則縱肆高文,其拙鈍無能者,其為弊猶淺;其狷巧不測者,其為患則深矣。此自古聖帝明王必慎於主子之選也。職等竊見今當中官如馮保者,剛愎自用,險惡不悛,機巧長於巴結變詐,熟於窺測,殘暴久著,賄賂彰聞,此群情之所共憤,而昔年科道之論列屢申,先帝非不知之也。特以其巴結窺測之故,僅倖免聖世之誅,然終先帝之世不令其掌司禮監事,天下固有以仰先帝知人之明矣。茲蒲月二十六日卯時,先帝崩逝,辰時忽傳馮保掌司禮監,大小臣工無不失容,始而駭,既而疑。駭者駭禍機之隱伏,疑者疑傳奏之不真。舉相謂曰:是果先帝意乎?則數日之前何不傳示,而乃傳示於垂死以後,是可疑也。是果陛下意乎?則是時陛下哀思方切,何暇念及中官,是尤可疑也。此其機巧變詐之用,誠有不成測者,即此推之,而其神通鬼秘,陽設陰施,又何事不成為也哉!
高拱頓時神采急變,起家在室內煩躁地盤桓著。
程文道:“禮科都給事中陸立德,臨隨江陵相去天壽山之前交給門生的彈章,乃該科全部給事中聯名劾馮保的。”
“李邦珍的本,先放放。王宗沐的本,批交吏部、戶部議賞。”高拱定奪道,他看了高儀一眼,“南宇,入閣月餘,有何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