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身後跟著他的掌班寺人張大受，乃親信之人，馮保向外擺擺頭，張大受會心退出，站在門外不遠處察看外間動靜。
“嗬嗬，張老先生，目今，”馮保向北指了指，“已油乾燈枯，時勢當一新。”他又指了指間壁的東配房，“還是個娃娃，大局誰可掌之？”
“親家翁！”馮保坐在炕蓆上，扭臉叫了一聲。
“不能等，頓時就脫手！”馮保一咬牙，目露凶光，“物色人彈劾高鬍子！”
照馮保的意義，玄翁在新朝恐怕很難發揮了！張居正心想，主少國疑，宮府對峙，政局焉得穩定？如此看來，趕走玄翁，對穩定大局無益！又暗自揣摩馮保‘內裡總要有人拿主張’這句話，這個拿主張的人會是誰？莫非馮保盤算主張要乾政，事前把醜話說前頭？劉瑾、王振擅權的醜劇要重演？
張居正忙起家行禮：“老公公辛苦！”
除侍班官張四維尚在到差途中外，其他侍班官禮部尚書高儀等，侍讀官翰林院學士馬自強等，侍講官翰林院編修陳邦經等，校書官翰林院檢驗許國等，侍書官內閣製敕房中書馬繼文等倶到職。這些太子教誨官，皆由高拱經心遴選，吏部疏薦、內閣公本上奏獲任。
“哼哼！”馮保嘲笑，“那要看誰來做輔弼了。張老先生天然是曉得的，本朝的體製，內閣也好、部院也罷，無內裡的批紅，任何文書都是廢紙一張！若冇有內裡的支撐，輔弼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無以發揮！”
“就是要激憤他，免得夜長夢多！”馮保脫口而出，話已出口，又感到後怕，縮了縮脖子，“這個…咱是說，要把水混淆，越亂越好，到時咱奏請李娘娘，讓張老先生出來節製局麵。”
張居正暗忖：馮保其人，在寺人裡委實是有識見之輩，他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
一句話點醒了張居正：李貴妃纔是新朝的關頭人物！她能夠名正言順控馭天子，馮保也在她的掌控中！她天然曉得今上對玄翁的空前眷倚，如她執意要持續用玄翁，恐怕馮保也不敢冒昧！
“天然是輔弼。”張居正用心說。
“脫手吧！”張居正以定奪的語氣道。
那天在禦道，皇上執高拱手所說的話，早有親信寺人稟報給了馮保，聽到皇上說“有人欺負我”這句話，馮保就已心虛，又聽皇上說出“甚事不是內官壞了”這句話，馮保渾身冒盜汗。他擔憂皇上已然思疑他的病與南海子之行有關。當然，皇上居深宮大內，對楊梅瘡之類的說辭、來源，一無所知，太醫也不敢說透，但倘若高拱起了狐疑，命人查訪，事情敗露也未可知。果如此，必是大禍臨頭！戰戰兢兢了十來天，思謀著要促皇上速死。彈劾高拱，必激憤皇上，激憤他就是促他速死。做這件事，馮保無能為力，隻要仰仗張居正在外操控。是以本日鋪墊了很久，終究落到要張居正物色人彈劾高拱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