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不睬會,斯須,兩名丫環服侍著,換上了一身深藍色繭綢直裰,戴上四方巾,就又往外走。
約莫過了一刻鐘,孟衝出去,向高拱、張居正稟報:“萬歲爺剛纔昏疇昔了,太醫會診,目下已復甦,咱稟報萬歲爺二位老先生在宮門聽宣,萬歲爺口諭:不必候著了。”
高拱鬆了口氣,抓起茶盞,猛地喝了一大口,道:“印公須多留意,太醫斯須不得離擺佈。”
“喔,那就是回府了。”張居正說著,起家往外走,倉促登轎,叮嚀道,“往玄翁府中去。”肩輿上了長安街,剛穿太長安右門,又叮嚀說,“調頭,先回府!”
“喔呀!”高拱神采陡變,一頓足,“快走快走!”說著,小跑著出了文淵閣,俄然想起張居正還在文華殿,便道,“快,去東鬥室請張閣老!”
入了夏,天變長了,酉時已過,日頭才極不甘心腸緩緩沉去。傍晚的都城,街道上熙熙攘攘,張居正的肩輿沿著長安街向西奔馳。見是一品文官的大轎,街上坐轎的官員迅疾躲避,騎馬的官員倉猝上馬見禮。張居正坐在轎中,閉目深思,心中忐忑至極。肩輿到了高府首門前,張居正翻開轎簾,正瞥見遊七拿出一張拜帖,忙嗬叱道:“不準遞拜帖!我來高府,何時遞過拜帖,連這個你也記不住?”
高拱送走四位言官,剛要到中堂去,忽見乾清宮執事寺人神采鎮靜地跑了出去,氣喘籲籲地說:“高老先生,萬歲爺疾重,印公說,中間宜赴宮門候宣。”
遊七咧嘴一笑,疾步上前叩門。門公聞聽是張居正來謁,一邊開門,一邊喚高福。高福走過來,見是遊七,再一看,張居正從轎中出來了,忙躬身見禮。
高福不敢再言,愣怔半晌,忙到張氏屋裡乞助。張氏一邊罵著“倔老頭兒”,一邊走到高拱的寢室,勸道:“她爹,叔大兄弟好久不來,來一趟,你咋能不見?”
“那麼玄翁,居正還是到文華殿去吧?”張居正起家,問高拱。
到得乾清門,隻見寺人、宮女、太醫穿越不斷,兩人在門廳的梢間內落座,高拱的朝服透出片片汗漬,大口大口地喘氣。張居正舉起茶盞漸漸地呷著茶水。
高拱已被夫人說動,卻向外一擺手,以不耐煩的腔調,用故鄉話說:“中了,中了!叫他等一會兒吧!”他用心又躺了半晌,才漸漸起床,要茶來喝。喝完了一盞茶,淨了手,沉著臉往花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