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領淺笑,策馬而去。
但是天空仍然響晴炙熱,不見雲絲,哪有半點雨象?
小旗部下十人,而總旗卻統轄五十人,非因軍功而晉升,雖僅一級,已足令人欣喜。
這時城頭高低來一隊人,也是民夫裝束,渾身泥土,汗臭薰人,一見這些人占了先,立時吼罵起來,一人帶頭嚷道:“你們新到乍來,取碗便吃,我等在城上繁忙一天,反要掉隊,是何事理?”說著便要上前奪碗。
小旗道:“稟大人,小人鄭元。”
那黑瘦少年不及逃竄,廁身饑民以內,探頭旁觀。過未幾時,軍士紛繁回報,所聚之糧甚少,精乾也未抓滿百人,縱這百人當中,也多麵帶羸饑,身薄骨瘦。一小旗稟道:“大人,土城已窮,所獲者與僉事大人要求相距甚遠,城角巷邊卻另有些饑民,若予飽食規複精氣,想來築城壘石尚能勝任。”
常思豪揣袖縮頸,眯眼以防沙土,不時瞟一眼騎兵馬背腰間掛著的水袋,抿抿嘴唇,不覺間神態垂垂恍惚,耳鼓中一時風嘯馬嘶鼓脹欲裂,一時又如陷空穀寂靜無聲。
驕陽當空,無雲無翳,地步爆裂如鱗甲,一派焦乾氣象。
統領從馬隊中尋著那小旗,道:“你叫甚麼名字?”
統領道:“你很聰明,我升你為總旗,這些饑民急需飲食,你帶他們先開飯去罷!”
諸人未明以是,馬隊已然衝過冇有城門的牆洞,頓時兵士雖盔甲蒙塵,卻麵龐整肅,無半絲倦意,為首一統領人物衝上幾近倒傾的土牆坡,勒馬掃視四方,目光炯炯,雄峙威儀,令人不敢正視。
統領朗聲道:“不必再曉得傳喻,立即脫手!”
百十饑眾散於街巷牆角蔭涼之處,蹲倚坐立,潦困不堪,或長聲感喟,或閉目等死,更有仰天盼望者,一雙眼目早被灼盲了,一對乾黑瘦癟的眶凹裡裝滿黃沙,情狀可怖,亦不知是生是死。
鄭元斥道:“你是甚麼人,也敢說這等話!莫忘了你們剛來之時,是甚麼模樣!”那人怏怏而退,鄭元見世人仍麵帶不平,振聲續道:“大師攜力同心,共禦番賊,食祿之事,絕無厚此薄彼。新眾久饑,須有湯肉充饑,纔有力量,軍中食品充盈,你等稍待半晌,亦無妨事,何必搶來搶先?”世人聽了,麵慚稱是,唯唯退在一邊。這邊新來的民夫吃這一嚇,都吃緊地吞嚥,一片嗆咳之聲,引得鄭元點頭感喟。
“鄭旗!”一老軍遠遠向鄭元招手。
馬隊入城,饑民們重又鎮靜起來,因為他們都嗅到城內的硝煙中稠濁著的一股誘人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