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待勢儘時身子一轉。又複蕩回。滿頭紮的百十來根小辮潑風散開。每條辮裡都編有彩繩綵帶。五色斑斕。竟是個女人。
倪紅壘瞧這女人身上衣服花格繁複。層層疊疊儘是亂線頭。也猜到了此節。忙回身找來乾糧、火腿。衝那女人搖擺。
常思豪等人轉頭望去。隻見步隊後擠來一個胡僧。眉高鼻挺。耳戴金環。身披紅氈。非常壯碩。左手中搖著金燦燦水瓢大一隻木魚鈴鐺。右手挽韁牽著一頭牙倒膝禿的大駱駝。背上兩個駝峰矗立如丘。上有駝鞍。兩邊擔著皮袋。鼓囊囊沉甸甸。不知裝的甚麼。
有商販驚呼起來:“金子。是金子。”這一聲喊出。頓時下來的人多了幾倍。都呼拉拉朝斷掉的棧道邊沿堆聚。看著大塊真金掉下崖去。一個個心疼非常。有小販邊解著褲帶邊喊:“和尚。你莫要虛。我們用索索拉你上來。給幾條金做謝禮噻。”中間一人解著褲帶也道:“是噻。二十條就拉咧。”又一人道:“二十條。要價太高。他說不定任可死咧。我二條就拉。”前一人道:“你寶氣。不等他還價。自家先降了。怪哉買賣做咧不得行。”
席間常思豪有些神思遊離。陸荒橋道:“盟主有甚麼難處。固然說出來就是。”常思豪道:“說來忸捏。鄙人雖是秦家的半子。卻從來沒去過唐門。一來沒有根據與之相認。二來連途徑也不熟諳。若要返京找絕響。未免又擔擱光陰……”
常思豪瞧著那二人跌落。曉得必死無疑。但是本身上不來下不去。更加尷尬。心中正自煩躁。忽覺身邊山風勁急。側頭看。倒是一人手拉山藤蕩過。
幾近就在同時。就聽“喀叭”裂響。棧道底部支架朽折。嘩啦啦向下塌去。
胡僧相了相。棧道上七匹馬前後一字排開。馬頭邊還站著人。固然擠仄。可也還剩下一人來寬的空地。說道:“等不得。要下雨。等不得。”常思豪昂首看看天。春陽暖曬。峰頂雲白。哪有甚麼雨相。卻見這胡僧將手中大鈴今後褲帶上一掛。回身蹲下腰。把頭鑽在駱駝肚下。兩臂伸開一攏。捉了駱駝前後小腿。雙股著力身子往上一挺。。烏丟一下。竟將這偌大駱駝扛了起來。
次日登程。世人由小林宗擎指引著。快馬加鞭一起向西。幾今後在漢中南折入蜀。古來人稱蜀道艱钜。實在部分地區道寬近丈。並不難走。難的是漢中至劍閣一線岩山峽穀間斷斷續續、險要逼仄的棧道。這些棧道有的是在山間燒石裂路。有的是在峭壁上鑿洞插木。搭板成橋。走在上麵。身邊是嘶聲裂肺的淒鳥。腳下是碎石深峽、激澗黃濤。山風扯衣。更似有幽靈貼纏在抱。常思豪憶起當日在恒山牽手阿遙和春桃。於懸空寺棧道上看雲景象也是這般。想到現在春桃身故。阿遙妹子不知所蹤。一陣陣把抓柔腸。說不出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