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對方!
上一次見麵,是在高登十歲的成人禮結束以後。彼時夜深人靜,父親帶領堂兄奧妙前來。隔著紗簾,堂兄向他單膝下跪,以家屬最持重的典禮發誓儘忠。
“殺了他!”血鴉怨毒的語聲響起,如同從墳頭撲棱棱飛出的喪鴉。
越走疇昔,高登的腳步就越滯重,彷彿一點點沉陷下去,上麵是暗中無底的池沼。
“血甚麼?”血鴉皺眉問道,“隻要說出來,包管放你一條活路。”
“你去開門。往左轉三下,往右轉六下,再往左轉九下。”高登遵循血鴉的唆使,上前握住輪柄,用力扳動。“嘎吱嘎吱”,門盤的轉動聲在寂靜的四周格外刺耳。
“感受好極了。”高登看著血鴉,忽而淺笑起來。如果這就是落空,那麼,我不會再落空。我不會。
堂兄直直地瞠視著高登,俄然抖索著乾癟的唇皮,喉頭“啊啊”作響,像是要說甚麼。
陰霾的光芒中,兩邊四目相對。
經過明崗暗哨,他們在一條隱蔽的通道絕頂停下。
“血……”堂兄嗟歎著扶住牆壁,膝蓋狠惡顫栗,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好的,大人,我會做得潔淨利索。”高登聞聲本身木然的答覆,舌頭彷彿生硬了。
窟門伴跟著一縷陰風翻開,黴味、臊臭味和血腥味稠濁著湧出來。
阿誰少年收回恍惚不清的夢話,眼睛死死盯著開鎖的方向,閃動著微不成察的亮光。
高登瞥見內裡豎著麋集的鐵欄,交叉成一個個樊籠。大多數鐵樊籠裡都有人,身戴枷鎖,衣不蔽體。有的伸直角落,瑟瑟顫栗;有的浴血躺地,昏倒不醒;又或是懸吊刑架,四肢抽搐……
“咣噹!”高登拋棄濕滑的鑰匙,向堂兄一步步走去。
高登咬牙、發勁,“哢嚓”一聲擰斷堂兄的脖頸。
痛苦有很多種。
血鴉怪笑起來:“用的時候殺掉就行了。說實在的,活體解剖更刺激。”他從長袍裡摸出一大串鑰匙,挑出一枚遞給高登,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左排第九個樊籠,翻開鎖,殺了內裡的人。”
高登遊移著說:“他們還活著……”
“嚓!”高登手裡的鑰匙從鎖眼邊滑出,冇能對準。
高登托住堂兄的胳膊,拖著屍身向外走。屍身很輕,腳步也很輕,前麵留下一條長長的班駁血印。
或許堂兄覺得,是家屬來救濟了。高登這麼想著,用力攥住鑰匙,攥得生疼。
光芒照不到的陰暗角落,一座沙窟無聲聳峙,暗如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