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複又低眸。
“我們說話歸說話,可也不能忘了閒事兒,勞您駕,幫個忙。”
現在細想,充嬪所作所為,不過誘以利、示以弱,讓荀貴妃疑竇儘去,昏昏然便入榖中。
她的視野追跟著那散儘的煙氣,似要尋覓它的去處,卻畢竟徒然。
荀貴妃驚駭地張大了眼睛,喉頭用力吞嚥著,似是想要讓聲音顯得天然,惜乎說出的話仍舊沙啞刺耳:
她忽地抬開端,帶笑的眸光往配殿的方向一睃,掩袖笑道:“就比如——貴妃娘娘最心疼的小公主,不就是貴妃您親手……”
她已經悔青了腸子。
充嬪澹泊的語聲亦隨之響起:“罷了,這時候也不早了,皇後隻怕就該到了。貴妃娘娘,我們先把這礙眼的屍首抬進配殿,可好不好?”
荀貴妃麵白如紙,嘴唇嚅動了半晌,方顫聲道:“你……你這又是何必?”
上挑的尾音,帶了幾分戲謔,語畢,眼風往旁一掠。
“噗哧”,充嬪笑了。
“噯,妾講錯了,貴妃恕罪。”充嬪涓滴未惱,好脾氣地折腰一禮,態度極是謙虛:
這句話似用去了她很大的力量,一語罷,她已是氣促不已,隻得以手撫胸,一麵偷眼打量對方神采。
荀貴妃身子晃了晃,慘淡而笑。
禁宮行刺之罪,且還是刺殺皇後,被削成人彘都算是輕的了。
隻是,那笑意極薄,轉眼便已淡去。
那一刹,她整張臉都在扭曲,眉眼間戾氣翻滾,似是下一刻便將發作。
“姐姐,縱是今兒你假我之名誆……邀來皇後,你卻也要……也要想清楚,皇後現在聖眷極隆,但是比我這冷宮裡的妃子……”
好笑她還自發得得計,自發得全域性在握,自發得充嬪不過是她指間棋子,存亡皆在她一念。
而就在小半刻前,當充嬪親手一柄短刀刺進那白頭宮人的後心時,荀貴妃方纔曉得,棋子與弈者,早便對調了位置,而她卻猶自不覺。
充嬪自嘲地勾起唇角,轉首四顧。
她一早便被人算計了。
充嬪流轉的眼波向她麵上一睇,嗔笑起來:“貴妃這是如何了?不想理睬我這個老姐姐了麼?”
她抬手撫臉,悄悄撥出一口氣。
“本宮……不……不是本宮,是我……我並非不想與姐姐說話……小妹……小妹咳咳咳……”
數步之遙的階下,一名灰衣宮人撲倒在地,身上積雪如被,幾近埋出來半個身子,顯是死去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