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在伯嚭、陳恒上首，坐席僅次於吳王的一名白髮老者不覺得然，他淡淡地說道：“宋國分裂，民氣惶惑，吳軍以百戰之師俄然呈現，導致其弱旅驚懼而逃並不難，可若遇趙氏武卒，隻怕就冇這麼輕鬆了。”
陳恒盜汗直冒，陳文子是他的曾祖父，季劄出使齊國時曾與之交遊，這老頭隨便一下就抬出輩分這麼高的祖宗來壓他，是小我都扛不住，或許這就是“君子怒而心胸鬼胎者懼”，他不由有些害怕地退了退，不敢再言。
莫非晏嬰和叔向預言的“季世”，真的要到來了麼？
既然不能動之以情，隻好曉之以理了，季劄用儘力量站起來，對他孫兒輩的夫差長拜，說道：“老朽曾聽孫武子說過，大國之戰，當興十萬之眾，奉師千裡，百姓之費，國度之出，日數令媛。”
季劄不愧是曾出使各國獲得一眾好評的人，言語精煉，句句都戳中了夫差的把柄，讓他冇法再把這番話當作“危言聳聽”。
“老朽固然身在延陵，卻也曾聽聞，越國勾踐回到會稽後，食不重味，衣不重采，他體貼百姓，記念死者，慰勞鄉老，這恰是想著將來要大用其民對吳國複仇纔會做的事。老朽一甲子以來，看人從未出錯過，勾踐不死，必為吳國之患。現在對於大王來講，越國的存在就比如腹心之疾。大王卻不先滅越國之憂，反倒南轅北轍，想要乾與宋國，攻打魯泗，與中原大邦反目，不亦謬乎？”
直到他垂老邁矣時，季劄一睜眼，才驚覺世事已變。吳國固然看似強大，其邊境、國威、兵甲數量都在夫差手裡達到了頂峰，可物極必反，充斥則虧，目睹夫差摩拳擦掌，籌辦做疇昔百年裡曆代吳王一向未能達成的夙願：爭霸於中原時，沉寂已久的季劄終究發聲了。
“哈哈，季子……”還不等陳恒說話，季劄便冷冷掃了他一眼，不怒自威。
季劄嘲笑：“想必你這豎子也是如此說動楚、秦、鄭、魏的罷，現在諸侯已敗，皆是拜你所賜！大王，該當立即擯除這個大言不慚的不祥之人！”
對這些虛情冒充的聘請，季劄向來都是一拂袖回絕了事，他也不如何體貼吳國與諸侯的戰役，因為向來都是吳國一起大勝，即使幾代國君死於非命，但吳國的國勢是一起上升的，少他很多，多了他，隻怕吳國君臣還會嫌這老頭礙眼。
季劄在吳海內部聲望是身為吳王的夫差也冇法企及的，季劄是吳王壽夢季子，壽夢臨死前但願他繼位，但季劄卻頻頻推讓，無法之下，他的三位兄長隻好兄終弟及，乃至用心戰死讓季劄有機遇擔當，吳王諸樊、吳王餘祭、吳王餘眛，每次王位更替都會請季劄登基。這彷彿成了吳國的一道傳統，作為後輩的吳王僚和吳王闔閭，乃至於吳王夫差得位時，也少不了要大張旗鼓地去延陵請季劄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