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陋的狂笑聲,夾著母親的絕望抽泣聲,傳入了他的耳中。
她被嚇住了,更是吃驚,實是不明白,就在方纔,他的笑容和望著她的的目光還叫她感到有些耳熱,纔不過一個眨眼,為何變得如此冰冷,乃至叫她驚駭。
叮鈴叮鈴的銅鈴聲中,風中的花香和那女孩兒的嬌軟聲音,完整消逝在了氛圍當中……
很多年前,京口有個自北方流亡而來的流民少年,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為了給病重的母親看病,走投無路之下,以三十錢供差遣一年的代價,投身到本地一戶張姓豪強的莊園去做僮仆,每天天不亮就起家,乾著各種臟活累活。
那女孩兒的嬌稚嗓音,模糊再次傳出,已是帶了幾分歡樂。
她躊躇了下,試著朝他伸出了手,卻被他一掌揮開了。
就在這時,風中傳來一陣動聽的銅鈴之聲。
“阿彌,你若不聽話,我便奉告叔母,下次再也不帶你出來了……”
……
“求求你們了,先放下我兒子吧,再不放他,他會死的……他欠你們的錢,我必然想體例還……”
刁奴們遊移不決之時,車廂中傳出一道少女的冰冷聲音:“你們是張家之人?我阿叔在建康時,也有所耳聞。傳聞你們張家和京口官員勾搭,借朝廷之名,暗裡增稅,那些交不起的北歸百姓,便叫你們圈走朝廷發放安設的地步。不但如此,連人也被迫賣作你張家莊園的僮仆!張家從中紅利幾分,朝廷便喪失幾分!我本還不信,本日看來,事情竟是失實!京口本是朝廷安設北歸流民的重鎮,你張家不想著為朝廷分憂解難便罷了,竟還趁機從中漁利,壓迫我大虞北歸子民!再不放人歸家,可知結果?”
李穆淺笑著,望向她的目光,變得愈發溫和了,忽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炫。
他一字一字,厲聲問道。
……
一望便知,這應是哪家朱門仆人出行路過此地。
氣憤的少年將那管事打倒在地,隨即便被簇擁而上的仆人抓住,痛打一頓以後,鐵釘釘穿了他的掌心。
那聲音彷彿乳鶯初啼,是這少年這一輩子所聽過的最為動聽的聲音。
少年竭力抬起脖頸,看向火線那輛牛車方纔拜彆的方向。
一年以後,當他能夠分開之時,管事卻誣告他偷了仆人的錢,要將他送官。倘他不肯去,便須簽下畢生賣身之契。
他柔聲道, 替她悄悄拉高蓋被, 遮至脖頸, 聲音裡不帶半分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