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母親的哭喊聲中掙紮著醒來，看到肥胖的母親跪在不遠外的莊園門口，不住地朝著那些家奴叩首，要告饒過她的兒子。
錦帳再次落下。
“但是阿姊，他不像是好人，真的好不幸……”
他的母親盧氏聞訊趕來之際，他已被釘在道旁三天了，水米未進。嘴脣乾得裂血，人也被暴虐辣的日頭曬得昏死了疇昔。
至於事前未曾奉告，是怕她知情後，言行有異，以李穆之謹慎，恐引他思疑，到時不但不能除他，反而引禍上身。
她閉目，一動不動。
兩人便如此，望著對方。
李穆揮臂之處，一隻戴著甲盔的頭顱便被削落在地。
“阿嫂，快走！”
他閉著眼眸，溫馨地仰臥於她的身側，呼吸沉穩，彷彿已是睡了疇昔。
高太前麵露微赧，沉默不語。
被陸煥之持著，顛末他的身邊時，她看向俯曲在了地上的阿誰高大背影。
難以設想，權傾朝野的大司馬李穆，於內闈當中，竟是如此和順之人。
但是纔開口，話聲卻又顫抖著哽在了喉下，甚麼也說不出來，隻剩雙眸中的閃閃淚光。
這一擲，似是凝集了他最後的全數力量，劍身深深地插在了蕭道承的後背，透胸而出，劍柄因了餘力未消，半晌，還是微微顫抖。
他的母親盧氏，本也是北方世族之女。蕭室南渡之時，盧姓一族冇有跟從，後再來到江東，已是遲了，在業已登頂的門閥士族的擠壓之下，淪完工了豪門庶族，後輩晉升之途完整斷掉。這些年來，人丁分離，各奔出息，再冇有人記得，另有如許一個嫁了盱眙李氏的族中女子。
高洛神終究認識到了環境不對，倉猝披衣下床，追了上去，一把扶住了他的臂膀。
“你拿甚麼還？”
那女孩兒的嬌稚嗓音，模糊再次傳出，已是帶了幾分歡樂。
門被人倉促推開，一個先前被派來奉養高洛神的李府仆婦奔來，滿臉的驚駭。
她看起來才七八歲的模樣。鵝黃衣衫，烏黑皮膚，烏黑的頭髮，一雙圓圓眼眸，生得標緻極了，彷彿一尊玉雪娃娃。
四周的人被驚呆了，反應了過來，肝火沖沖，圍上來號令著要打死他。
一陣夜風吹入，紅燭搖擺，他染滿鮮血的麵龐，在燭火裡半明半暗，彷彿出自阿鼻天國。
“你們是誰的人？要乾甚麼？”
她呆呆地望著他充滿煞氣的一張慘白麪龐，雙唇微張，不知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