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榖在名字旁重重寫下“第一”二字,台下書吏大聲唱名,合座震驚。
他們這兩位考官都隻在史乘中看過新曆舊曆計算出的日子有差之事,他竟能寫出錯在那邊!
撂下這份屢出人意卷子,二人便投入到艱苦的複覈、搜落卷當中。從玄月月朔忙到初九,終究選出三場俱優的中嚐嚐卷八十五份。
兩人看完了文章便急著去找判詞,想看看桓淩對這題是如何判的——如果他師弟寫的,他的判詞中或許有些珠絲馬跡。
何止春秋房考官薦他,他們兩個主考、副考也想高薦他了!二人寫罷批語,便把這束卷子單擱到多寶閣上,以備最後填榜時安排名次。
副考官周用看了高主考一眼,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神采沉寂的桓淩,不由低聲問了句:“高大人,解元是誰?”
桓淩還是那副淡然之態,親師弟考了福建省的解元也不見他衝動,好似在卷子上連寫十來句讚詞的不是他一樣。
他穿戴深青襴衫,極天然地引領諸生在考官麵前施禮,口稱“恩師”,彷彿天生就該做魁首,氣度與旁的重生迥然分歧。
判題皆是出高傲鄭律,對便是對、錯便是錯,這份卷子裡又能在依製合律之上對於弱者加了幾分憐恤,兼顧律法與情麵——
桓淩笑道:“宋時雖是我師弟, 我也不能強求諸位考官給他多添幾個圈,抬抬手取中了他吧?不如乾脆不說,隻看他本身的文章入不入得諸位考官之眼了。”
然後他們就瞥見了滿篇“學問該博”“考據詳確”“精於曆法”“詞采富麗”“忠愛滿紙”“宛然宋人筆墨”……
如判婦人背夫私逃之罪,彆人多按和姦直接判了兩方各杖九十,他卻要分出婦人是誌願通姦或是受男人挾製不得已與之通姦的。如果誌願的,兩邊問罪以外,更要細究有無居中牽線者,如有也須定罪。但如果因男方以勢挾迫婦人相從的,便宜按官吏□□治下百姓之例,將其罪加二等,杖一百、徒三年,婦人則宜視環境減等。
五經魁是五房各出一名,那位多才善辯,又能在大水中勇救百姓的宋門生除非不是春秋房的考生,隻怕是要落到副榜了。
他在縣試取中的門生,畢竟冇能過得鄉試這一關。
他揭開一張又一張彌封好的卷頭,在考生姓名籍貫旁填註名次。
罷了,綜合二三場,也還是他答的最好。
給事中主彈劾天下官員違法之事,於律法都學得格外精熟,見了他這能善用律法十六字意訣中加弛刑之訣的答案,欣喜道:“難怪兩位房考官一力保舉此人,單這道判題便寫得鬆散詳確、輕重得宜,不似未經宦海的儒生,倒像是個斷過無數案倒的老道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