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內心頭不耐煩,急著跟那官媒人老太太交割,幾次轉頭去看,又不肯和李媽媽撕破臉,麵子上還得笑著推讓:“媽媽此言差矣,此女善於管家,小人買去,恰是能讓她闡揚好處。不然媽媽想怎地,這姐兒一不會吟詩作賦,二不會吹拉彈唱,莫非要讓她去給你們麗春院管賬嗎?”
頭頂一個雄渾的男聲,“我。”
既然看不上花轎紅燭,既然不肯意從正門進他西門家,那麼今後就隻能走偏門。眼下淪為階下囚,出息懸於人手的滋味如何?抄家抄出的錦帕、寶釵、金戒指――那是本來給她的聘禮――現在又回到了他西門慶手裡。這時候在買她進門,相稱於收留一個賤籍奴婢,職位和妾天壤之彆;他愛打打愛罵罵,不歡暢了還能夠威脅賣掉――當然,他是不會真把她賣掉的,畢竟另有那麼久的情分呢!
在場幾個競價的賣主意西門慶出言叫價,內心頭都明白了七八分,曉得這小娘子約莫本來是他的行貨,此人是陽穀縣第一有錢有勢,連知縣都讓著他點兒。他既然成心,那也就彆爭了,順勢做小我情。因而跟西門慶施禮酬酢,找藉口都走了。
今後與阿誰矮小、醜惡、笨拙、鄙陋的男人再無乾係……
潘小園咬著嘴唇,指著那“休書”,顫聲問:“那這血跡是如何回事?四十脊杖,武大才方纔被打板子,恐怕是受不住……相煩大哥去處知縣……”
就算是讓麗春院的老鴇買走了,又能如何?見招拆招,過不下去了,大不了跟這個天下拜拜,死之前拉幾個墊背的。
圍觀世人紛繁轉頭。之間玳安一身光鮮,正一起小跑地朝那官媒人過來,先往老太太手裡塞了一把甚麼東西,老太太眉花眼笑,立即給安排了靠前的最好位置;玳安前麵,西門慶搖著扇子,踱著方步,一手摩挲著他頸間的那塊古龍涎,嘴角是看不出歡愉的嘲笑。
“傳聞還勾引小叔子來著,茶坊王婆說的!”
幾個大戶人家的管家、管家婆,也正圍著那寫有潘氏娘子姓名年齒的牌子讀,一邊指指導點,竊保私語。
她不想睜眼,摸索到了一床被褥,倒頭就睡了下去,真想就此一睡不醒。
倒冇有把她拉到廣場上任人圍觀,而是監押在一個小簾子前麵,成心的賣主和官媒人談判,或者派個年紀大的女眷出去看上一眼,驗個貨真價實。中間的空位上等著一頂小破肩輿,隨時籌辦著把她送到陽穀縣的任何一處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