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禦書房中,驀地竄起一道音線,堅冷而沉,如冰刃當空斫下,劈碎滿屋死寂,亦令陳瀅刹時回神。
陳瀅怔忡地望著他,說不出心底是何滋味。
她悵悵退出半坡齋,回顧處,寒雨連天、鉛雲低垂,風捲起大片雨線,掠太重重屋脊、層層飛簷,掠過這片幾近望不到頭的宏偉修建。
陳瀅猜想,裴恕給的賞銀,想必頗豐。
她用力撥出一口濁氣。
他忽爾停聲,喉中迸出一聲降落的嘲笑,攜窗外冷風拂來,竟有幾分陰寒。
“你就不獵奇那釵子的事兒?”他目視陳瀅,燭火在他眸中閒逛著,連同他的神采,亦陰晴難辨:“你就不獵奇朕會怎生措置此釵?”
陳瀅感覺有力。
雨聲連綴,“劈劈啪啪”敲打屋簷。
陳瀅眸光低斂,麵色無波:“此案線索太少、猜想又太多,每一種猜想都是一個方向,若僅憑手中現有的證據,短時候很難查明。現在獨一能做的,便是先行鞠問興濟伯夫人程氏,看能不能從她口中挖出動靜來。”
陳瀅眉眼不動,心底卻若寒雨掠過,冷徹骨髓。
陳瀅不曉得。
陳瀅循聲看去,便見一人自雨中來,寶藍宮服、青綢油傘,腰畔宮絛下,垂著一方玉牌。
然她清楚,簡樸也好、龐大也罷,皆不過表相罷了,內裡掩蔽著的,則是政治鬥爭的殘暴,與血腥。
說到最後三字,他的語聲格外滯重,似舌上壓著千鈞,吐出的每個字都很慢:“就算是冷宮裡的人,你也得給朕拉過來。可記下了。”
在此之前,僅憑兩支珠釵,此事走向尚無定論。但是,那張畫了輿圖的繡帕,卻令局勢急轉直下,如一架落空均衡的天平,緩慢朝著某個方向傾斜。
元嘉帝略站半晌,轉望胡宗瀚,神采兀自冰寒,語聲卻溫和下去:“老胡,朕也有事兒叫你辦。”
“雜家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他在簷下收攏雨傘,將帕子抹了抹微濕的髮鬢,笑著說道。
元嘉帝冇說話,唯麵無神采地看著她。
她側眸望去,便見元嘉帝不知何時已然離案而起,正負手行至窗前。
“哦?”元嘉帝勾了勾唇,笑意如窗外疾風,乍起乍落,俄頃而散。
元嘉帝瞭望窗外,語聲一如既往地平平:“賀大伴,朕要你帶齊人手,將宮中統統呆滿十五年以上的宮人,儘皆調集起來待命。”
他忽轉首,冷電般的眸光,直刺向賀順安斑白的頭頂:“你要記取,朕要的是統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