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浚忙又作勢告饒,更加引得李氏暢懷,一時候,西次間兒笑語不竭,便細雨寒夜,亦不能消彌。
“娘彆焦急,等我忙過這幾日,必然去繡房瞧瞧。”陳瀅順著李氏的話道。
李氏那眉頭卻管自蹙著,再不得放鬆:“這嫁衣就是個意義賬,你繡上幾針也就罷了,隻那嫁奩你也不能一點兒不問。”
疏落的雨絲敲打傘麵,孤單不若傍晚喧鬨,間或地一兩點,輕且細。
垂垂地,那院中笑漸低、聲漸悄,唯飯菜的香氣在細雨下翩飛,湛然清冽,卻並不激起人的食慾,唯教人感覺涼。
陳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不再猶疑,大步前行,過竹林、踏過竹,不過數息,便已立在院門邊兒。
“誰啊?”值夜的婆子纔將門栓插上,此時不由揚聲問道,內心頭老邁的不樂意。
他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旋即再提步,複又停。
“罷了,這一趟,終須來的。”他低低自語,語聲亦是澀然。
這一兒一女的婚嫁,實是李氏最體貼的大事兒,常常思及,總要憂心一番。
藉著遠處橋頭微光,便見青衫下襬已濕得透了,傘彆傳來穿林打葉聲,劈劈啪啪,如爆豆也似,卻本來那雨勢又疾,舊紙傘被麋集的雨點滲入,傘柄處不時滑下水珠來,手掌與衣袖儘皆潮了。
“是我。”清和的語聲,透雨穿風而來,雖隻要兩個字,那婆子卻驚得幾乎冇跌倒。
青漆木門緊閉著,門上銅環儘是水漬,陳劭伸出潮透的衣袖,扣響門扉。
橋上燈火、橋下溪流,兀自收回精密清越的聲氣,好似將這一全部長夜,儘皆消磨。
也不知過了多久,城頭暮鼓忽響起,悠遠蒼茫,連綴無儘,陳劭才驚覺已然站了好久,風拂袖袍時,涼意澈骨,那袍角兀自粘在身上,不肯轉動。
語罷,一時候苦衷出現,蹙眉道:“不是娘說,你這婚事也該好生相看起來了,前些時候淨忙著你殿試之事,娘也冇……”
她又悄悄向陳瀅手上打了一記,嗔道:“再如何著,這個月裡頭你得勻幾個整日出來,跟娘一起理理嫁奩。”
但是,他們太太經年累月地冷著臉,老爺也不如何登門兒,他們這些忠心為主的,自是擔憂。
李氏被他這模樣逗笑了,又用心板臉:“你也是,這就要進翰林院了,莫要整日冇個正形兒。”
如是者數回,他終是牽動唇角,苦澀一笑。
也恰是是以之故,乍聞陳劭扣門,那婆子纔會歡暢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