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宜愛但垂著眸,並不昂首看他,捲翹的睫羽上尚還掛著露水般的淚珠兒,口中則嚶嚶泣道:“可二孃與奴奴姐妹情深,她也決然不會開這般打趣。她說得甚是誠心,奴奴想不出她為何要這般行事……”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不遠處一陣哭叫聲愈來愈近。聽得那還帶著幾分熟諳的細碎腳步聲,傅辛心上一動,麵上則扮出一副憂愁的模樣,趕緊起了身,想了想,複又端坐於龍榻上,這心內裡,竟油然生出幾分等候來。
陋彼蟬蛻悲埃塵(三)
傅辛微微蹙眉,聲音還是一派暖和:“哦?二孃說了甚事?”
阮宜愛頓時哭道:“若非妾當年一心嫁他,如何會引得這很多禍事,實乃自作孽也!隻是……隻是又有甚體例……既然被他困住,瞞住,便再也逃不脫……”稍稍一頓,她雙眼大張,遽然死死鉗住流珠的細腕,痛聲道:“奴罪孽深重,死期難逃,隻盼著奴的孩子們,能安然無恙……到底是他的血脈,他何必非要逼入死地不成……”
流珠緩緩垂眸,平聲道:“欲要計成,需得麻痹官家,令他臨時放心。姐姐一會兒便哭哭啼啼地去尋他,說是兒胡言亂語,找他要個解釋。不管他說甚話,說兒是瘋子也罷,妒恨也好,姐姐儘管假作信賴,隨即找個由頭,說是擔憂從仲,要他陪姐姐一同去看。”
傅辛不慌不忙,隻幫她暖著冰冷的小手兒,緩緩說道:“既然兩人說得全然分歧,那定然是有一人扯了謊。你我二人,伉儷十載,向來琴瑟調和,如膠似漆,大家歆羨,傳為嘉話。國公府之於我,亦是恩山義海,粉身難報。我如果當著你的麵,滿口謊話,欺瞞於你,揹著你的麵,乾出那等慘無人理,負恩昧良之事,旁人如果曉得,該如何看我這個官家?”
“愛愛該要好生養病纔是,朕得了餘暇,定會去看望你,怎地這般心急,竟追來這理政殿了?”傅辛溫聲而言,那副擔憂表示得恰到好處,彷彿果然對於產生了甚麼事全然不曉,隻一心顧慮著阮宜愛的病體普通。
“姐姐……有何籌算?”流珠謹慎翼翼地伸脫手來,將她攙扶著,柳眉蹙起,緩緩而問。
傅辛惋歎一聲,蹙眉道:“愛愛養病已久,有所不知。二孃一向以來鬱結於心,邇來很有些發瘋之兆,整日裡胡思亂想,疑神疑鬼,於汴京中早不是秘聞。她倒也不是用心教唆,你莫要見怪於她……”男人幾不成察地暴露一絲笑意,“她害的病,比愛愛還要重上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