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官家又如何呢?這不過是個爛攤子,他若想要清算,非得通盤顛覆,另新起一盤棋不成。他現在所能做的,唯有為徐子期鋪路,一來,多從世家那兒,厚著臉皮,搜刮點兒銀子存到國庫裡去,比及徐子期上任,便不會似傅辛那般,窮得到處受限了;二來,他這個官產業得愈差,朝中百官和坊間百姓,便愈會方向於徐子期,正所謂“不戰而勝,為勝之上者”,他要成全徐子期。
太醫說他這身子,約摸熬不過蒲月。若他果然如此,待他身故以後,臨時停屍到六月尾,比及阮流珠出產以後,留子去母,令阮氏隨葬,再與他一同出殯。
他倒是想一改當下風采,實現心中弘願,隻是世家權勢根深蒂固,大宋子民思惟閉塞,北地的百姓想得倒是開通,可又因貧富之差,心生仇恨,行事過於激進。而現在徐子期很有手腕,已然將激進的民學會壓抑住了,又因著民氣所向,不得不汲取此中精華,為己所用。徐子期所握著的,纔是一副好棋,比他的棋,賽過太多。
“你阿孃,去修佛了,再不是塵凡中人,今後便不要提她了。”
傅從嘉曉得,徐子期此人,內裡一定有多開通,但是他迷戀權勢,為了攏固民氣,甘心屈就和讓步。他暗自預感,徐子期即位的頭幾年裡,必定會慢慢放開傅辛設下的“驅洋令”,準允與外互市及西學暢通,也會誌願或被迫地,采取海彆傳來的先進科技,但是光陰久了,倒是說不定了。
傅從嘉還記得,那年他不過七歲,正與仆侍在天井裡玩耍玩鬨之時,忽地遠遠瞥見一個與生母非常附近的女人,被人死死扯著頭髮,毫不顧恤地扔進了傅辛的書房裡去。傅從嘉心生獵奇,繞到書房窗下,藉著那一絲裂縫,往閣房窺覷。
鳥雀喧鳴聲中,小童伏於窗下,粉嫩的頰邊貼著檀暈鞓紅的繁華牡丹。他眨巴著一雙水靈的眼兒,親眼目睹了本身失落已久、傳聞修佛去了的親孃,是如何被看似暖和慈藹的爹爹,親手掐死的。
隻是人的賦性,諱飾再久,也是畢竟諱飾不住的。一旦局勢穩定,徐子期某一日,必然會重歸封建,說不定還會踏上傅辛的老路。
流珠聽著,煩厭不已,突然翻過身來。
徐子期被迫而為的這些政令一下,隻要貫徹上十年,這個人間的民風便會截但是變。經濟上來了,見地長出來了,那些思惟自會有人加以改進,慢慢推及,而不會像現在這般,顯得古怪、冒昧,而又怪誕,令人冇法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