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天子點點頭問:“是誰教的?傳他來!”
肅順一聽這話,從速親身移了一張細藤軟靠椅過來,扶著天子坐好。這天氣候風涼,傍晚之際,好風入戶,吹在軟滑的熟羅小褂褲上,感受上非常舒暢。天子用錦州醬菜佐膳,吃了兩小碗鴨丁梗米粥,精力大好,考慮著要找些消遣了。
檀板一聲,笛音旋起,張多福啟喉唱道:“楚天過雨,正波澄木落,秋容光淨,誰駕冰輪。來海底?碾破琉璃千頃。環珮風清,笙蕭露冷,人生清虛境。珍珠簾卷,庚樓無窮秋興。”
唱到“峭寒生,鴛鴦瓦冷玉壺冰,雕欄露濕人猶憑”,天子大為皺眉。他的一舉一動,眉法眼低,肅順無不諦視著,這時曉得出了岔子了,以是等這一支《古輪台》唱完,隨即俯身低問:“但是那兒唱錯了?”
“芝徑雲堤”是聖祖仁天子親題的“避暑山莊三十六景”之一,山腳下一片潔白的湖水,為一條芝形的土堤隔成兩半,這條堤就叫做“芝徑雲堤”。涉堤而北,便是“快意洲”,彆名“一片雲”,臨水而建的戲台,就在那邊。但天子此一刻所臨幸的處所,是在南岸,到得那邊,恰是月上東山的時候,澄徹蟾光,映著一湖倒映柳絲的湖水,清幽極了。天子特地叮嚀,不要瞥見一點燈光,因而寺人分頭趕到四周的屋子,傳旨熄燈。天然,禦前照明的大宮燈,也都一起燃燒。
“噢!”天子說了這麼一個字,而語氣中帶著疑問,是極較著的。
肅順隨即分頭遣人,一麵告訴昇平署服侍清唱,一麵在“芝徑雲堤”籌辦黃幄、坐具、茶爐。然後回入殿內,摒擋起駕,怕夜深天涼,天子身材衰弱,特彆叮嚀辦理天子靴帽袍褂的“四執事”寺人,多帶各種單夾衣服,好跟著氣候竄改,隨時添減改換。
“是!主子頓時去預備。”
“好,好!”天子欣然答道:“就這麼辦!”
“你阿誰師父也不高超,怕的連南曲、北曲都搞不清楚。”天子緩緩說道:“北曲的入聲,唱高了象去聲,唱低了象上聲,拖長了就成平聲。《琵琶記》是南曲,‘濕’字唱錯就錯在這個‘連腔’上麵。這你明白了吧?”
他的教曲的師父,如何可用來抵抗天子?這是極不得體的奏答,能夠觸怒了天子,有不測之禍。宮中相傳的心法,碰到這類景象,要搶在前麵怒斥、擺脫,來停歇天子能夠會發作的肝火。以是安福峻厲地喝道:“好胡塗東西!你師父算得了甚麼?你師父教的,還能比得了萬歲爺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