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此言,謝祈也一笑,遂從那隻高舉的手中將杯盞奪過一飲而儘,斜倚在團墊間,未儘的酒液便順著頸項流入衣衿當中。

走太長長的拱道,沿著寬廣平坦的長安道便直通向極樂宮,光滑的青石路兩道車轍深如刀刻,道旁的販子更迭了幾重,不複客歲上巳節偷溜出宮時的模樣,橋邊春生的新芽已作老樹,路過期才發覺竟已長的這麼高了,熟諳中帶著全然分歧的陌生。

一年前元後殯天時的景象尚曆曆在目,一母同胞的弟弟泓已初成少年,神采慘白雙目微紅,神情卻端莊沉穩,隻是一頭烏髮中藏著的孝帶白得刺眼。皇家禮教森嚴,身為皇子必定不能喜憂過分透露於神采,隻要在大殿深處兩小我依偎在一起,悲愴從心底深處襲來之時,泓纔有些孩子的模樣,伏在她懷中的身材無聲地顫抖,溫熱的淚水浸濕厚重孝衣。

但是薛簡併對此毫無興趣,他麵無神采地走上前去,伸手便打翻了謝祈的酒盞。

當日他剛在這身材中規複認識,便感覺一陣狠惡的疼痛襲來,在地上掙紮了一日才勉強起家,靠在一棵盤根錯節的老樹上神采慘白。厥後直到碰到薛簡他才終究明白這個身材的原主被鬼差帶走前看向他的目光為何飽含憐憫。本來他不但身中三種毒性相剋的劇毒,更兼經脈逆行,每旬日便會如萬蟲噬心,疼痛難當,約莫滅亡反而是一種擺脫。

不一會女人便公然出去了,也跪坐在團墊之間,卻不知在繁忙甚麼,直到酒香四溢,他才轉過甚去,恰都雅到女人雙手奉上一方小盞,此中液體清澈透辟,那捧著杯盞的手腕纖細白淨,彷彿能夠瞥見血液的活動。

“大人所言何事?”

“酒催血行,毒入臟腑,身中數種奇毒還能如此暢懷痛飲的,天下之大約莫也隻要你一人。”

聞聽薛簡此言,謝祈自知理虧,乖乖隨他跪坐於案幾一旁,從廣大的廣袖中伸出慘白的手腕來。薛簡纖長的手指按在他淡青色的血管上,細心感受著那細弱的脈搏,半晌後擰眉道:“約莫另有百日之壽。”

當然那隻是活人的設法,對於現在的謝祈而言,自從去過森冷陰暗的冥界,見過鬼域路旁被紅蓮業火灼燒的靈魂哀嚎,是不管如何也不肯再死一次的。幸虧第二日他便碰到了在瀛州山中采藥的薛簡。

因而旬日以後她便又重新回到了人間,隻是此次仍然是個孤魂野鬼,在山野間浪蕩卻到底走不了太遠,等了好久以後才碰到了一個瀕死的年青人,鬼差帶那人靈魂走的時候她便趁空而入,許是司命早已叮嚀下去,那兩名鬼差並冇有難堪她,見她占了那行姑息木的身材也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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