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又為他連斟數杯,他都一飲而儘,直到壺中也空空如也。
但是輪到她時,孟婆拄著杖端著碗,滿臉皺紋的臉抬起來將她從上倒下打量一番,卻桀桀笑得陰沉:“這存亡薄上原冇有你的名字,從那裡來,便回那裡去吧。”說著便將手中的碗遞給她身後之人,那些人便一個個走過她身邊接過湯飲下,又一個個消逝在了橋邊。
那女子聞聽此言,用一隻手掩口笑道:“來我們這裡的便都是大人。”聲音並不委宛,卻沉悅動聽,直沉在民氣裡。
“大報酬何不飲下此杯?”那雙手在空中端舉了好久,無人問津卻並無一絲不耐。
過了鬼門關便是鬼域路,鬼域路絕頂便是何如橋,滾滾忘川從地底流入天涯,岸邊盛開妖豔的此岸花,無數被紅蓮火洗淨前業的靈魂於其間列隊飲下一碗孟婆湯,縱身投入忘川,開端新的循環。
走太長長的拱道,沿著寬廣平坦的長安道便直通向極樂宮,光滑的青石路兩道車轍深如刀刻,道旁的販子更迭了幾重,不複客歲上巳節偷溜出宮時的模樣,橋邊春生的新芽已作老樹,路過期才發覺竟已長的這麼高了,熟諳中帶著全然分歧的陌生。
但是冇想到時候僅僅疇昔了一年,不異的景象便即將再次重演,隻是這一次約莫要留泓一人麵對。她雖心中不捨,但那兩個來收魂的鬼差對此景象也是司空見慣,並不容她辯白,用勾魂鏈一鎖,便直接將她拖著上了路。
“……你不必如此。”
“……”
薛簡排闥而入的時候謝祈正端著一盞酒斜倚在窗前,從他的阿誰角度剛好能夠看到夜幕來臨,環水一週的迴廊中皆有樂伎操琴,盛裝舞姬翩然淩波於水上,美景當前,來賓儘歡。
聞聽薛簡此言,謝祈自知理虧,乖乖隨他跪坐於案幾一旁,從廣大的廣袖中伸出慘白的手腕來。薛簡纖長的手指按在他淡青色的血管上,細心感受著那細弱的脈搏,半晌後擰眉道:“約莫另有百日之壽。”
謝祈並不接話,獨自走去,拉開了對著水中高台比來的一扇門,公然內裡空無一人,隻要幾個團墊,倒是遵循他最喜好的模樣擺著。他無聲地坐下,斜靠著墊子上,方纔好能看到劈麵高台上影影綽綽,像是在做最後的背景。
但是冥界一日,人間一年。比及三個月後謝祈從瀛洲千裡跋涉重返帝都,一起上所聽、所聞、所感、所知皆已人事茫茫,才終究接管於他而言的三月零十天已是人間的十年又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