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釗的長隨遞過來一封信給程修，“程大人，老爺說，如若他熬不過這一關，煩請您把這封信交給夫人！”
那是一個陰沉的早上，她的眼睫上掛著淩晨的寒霜，帶著些許昏黃。
張士釗是在第二日到的城裡，張府東院兒已經化作了廢墟，西院兒還遙遙地立著，茉兒和小楊氏昨晚在各自屋裡不敢出來，躲過了一劫，老管家傷了一條腿。
程修將信塞到懷裡，對張士釗的長隨道：“叮嚀下去，給屋子生暖爐，你備些酒精，給你家主子擦拭！”
“蘇清蕙，你還如許年青，今後的路，誰又能說得清呢，睡疇昔，就甚麼也冇了！”
在日頭很多個日夜，張士釗常常回想起這一天，他目送著蘇清蕙上馬車，對她說“一起保重”，她的眼裡劃過一絲劫後的溫情。
蘇清蕙看他微微側著的身子有些孱羸地靠著長隨，悄悄道了一句：“夫君也保重，這一去，怕是到年初今後才返來，望夫君諒解！”
走廊有腳步聲傳來，程修迅疾退出了房，拐到走廊另一端，轉頭看，是蘇清蕙房裡服侍的丫環返來了。
是因為蘇清蕙是他叔祖母的關門弟子，還是他們初來蜀地，他在城門遠遠的一瞥，阿誰像三月桃花一樣美好的女子，有一雙清淩淩地眼睛，又黑又亮，像春季水田裡方纔脫胎的小蝌蚪，又像無數個守著山頭堵截匪寇的夜裡，天空上或明或暗的星星。
“少爺，少爺，張大人不好了！”
程修得知蘇清蕙已醒的動靜，腿當即便拔開了，卻又當即收了返來，笑道：“我就不疇昔了，叮嚀丫環們要好生服侍著，如果再出了丁點忽略，就等著被髮賣吧！”
張士釗點頭。
張士釗定定地看著程修點頭，“子休，真是對不住你，我厚著臉皮從你那討要了白芷來，冇想到卻……”
他並冇有看蘇清蕙，也冇有奉告她嶽父已逝。
昔日倔強清冷的模樣再不複見，張士釗忽地就紅了眼眶，他在前頭立了功，卻扳連她受此災害。
張士釗和程修都覺得，這一幫逃竄的匪寇隻是要混到城裡來，掩人耳目罷了，並冇想到會直接衝著張府來。
這一夜，又下雪了，雪花悄悄灑灑地飄在地上，冇一會兒便熔化了，程修做莽夫慣了，徹夜卻忽地起了點傷懷，他不曉得，他到底是為了甚麼靠近張士釗？
張士釗是鄙人午的時候醒的，得知蘇清蕙已經醒了，不由又濕了眼眶，他覺得他和她這一輩子，就如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