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統統上車的人中,獨一洪衍武表示出了高本質。他不爭不搶,還主動謙讓前麵的人,排到最後一個才上車。隻可惜他的行動與這個年代格格不入,就連售票員看他的眼神,也像在看一個傻子。
一九七七年初春的歡然亭公園,門票還是三分錢。可門口一點也不熱烈,遊人三三兩兩,非常冷僻。站在車站處,往臨街的公園大門裡一看,先給人一種人氣殘落,破敗不堪的蕭瑟氣象。
洪衍武邁焦急倉促的腳步,快步通過。
不過這輛車絕對將近報廢了,轟鳴的馬達聲讓民氣煩,每一個機件都在嘁哩匡當亂響。它開在馬路上的確像個腸胃不暢的傢夥,持續地蹦著冒煙的羅圈屁。搭客們都如同戲迷一樣,跟著高低顛簸的鑼鼓點兒整齊地點頭晃腦。每一次的顛簸,不但扶手吊環會在空中搖擺,就連汽車木地板也會飄起一片灰塵,在陽光的暉映下如同撒了一層霧。
這個年代,公交公司規定的票價為六站以裡五分錢。洪衍武要到歡然亭泅水池去換乘40路,以是買票時說隻坐一站地。卻冇想到,他竟又從售票員和其他搭客眼中看到一種奇特的神情。為此,揣摩了半天賦想明白,敢情在這個年代,為了節流,大多數人長途都會挑選“11路”腿兒著徒步走疇昔。他既冇有行李,也不是外埠人,這麼近還坐大眾汽車。在彆人眼裡,無疑是個大手大腳的敗家子。
洪衍武是蹦下車的,腳一沾地,底子不消想,他就順著馬路北邊往西走,直奔福儒裡的衚衕口。
跟著汽車喇叭的響起,能聞聲車把式大聲的呼喊。以後是一聲鞭梢劈開氛圍,馬車則被強行貼到了路旁。當40路汽車馬達轟鳴,突突噴吐尾氣從馬車中間駛過期,洪衍武透過車窗,看到了一匹拉著平板大車的棕紅大馬。隻見它打著響鼻,冒著白氣,鐵蹄呱噠作響地奔馳在柏油路上。而車把式神采非常沉穩,坐在咯吱作響的大車上,一手拿著長長的鞭梢,另一手則拉著韁繩。像這類極具期間性的特彆景象,將來就是在電影裡也是看不到的。
一輛上部米黃下部天藍,拖著“大辮子”的102路無軌電車緩緩駛入車站。車剛一進站,車輪帶起的灰塵,混著濃濃的汽油味就劈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