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兒來了冇有?”
他的環境已經如許嚴峻。
嘉安帝緊緊將燕追的手握住,一雙眼睛瞪得很大。
“朕……”他似是另有話說,眼睛望著燕追,欲言又止,終究卻隻是長歎了口氣,將兒子的手放開,閉了閉眼睛:
外頭燕驥趕了出去,眼中還含著淚。
燕追直起家來,跪在地上挪了幾步,嘉安帝伸脫手來在半空中揮動,在兒子的手伸過來時,他緊緊握住,迭聲的問:
“隻願吾兒,長命百歲,無災無憂……”
淺顯人家裡,長輩身材有恙,兒孫環抱床榻,又有誰會如這位天下至尊普通,將死光臨頭,卻仍在為家國大事而擔憂。
嘉安帝卻恍若未聞,問起傅明華。
聽了燕追這話,嘉安帝長長的舒了口氣,鼻翼處鮮血似是連成了絲,直往領口下滴落。
嘉安帝聲音沙啞,說著平生功過。
“燕驥,乃朕之第九子,醇謹夙稱,恪勤益懋,皇妣活著時,曾儘孝於膝前,孝行成於本性,儀度安閒,朕,授以冊寶,封為齊王,永襲勿替,封地遼東郡內瀋州,來年仲春,前去,前去瀋州封地當中,不受詔不得入洛陽。”
“……平興元府簡氏之亂、安吐蕃、滅突厥,光複回紇。朝中容氏一黨把持朝政……”
他嘴裡輕聲的念著這幾句話,也不知是感念當初太後那對他未曾說出口的話,還是此時他愛子之心。
世人都當天子已經進入垂死之際,怕是胡塗了。
嘉安帝精力一振,他又道:“此時已經著人抱往宮中了。”
他將燕追手捉得更緊:“當時朕尚幼年,不懂此中深意,現在,現在方纔明白。”
嘉安帝強忍痛苦,話說得越多,語氣便越輕了。
宮中宮人、內侍一聽這話,都低垂下頭悄悄的抹著眼淚。
“先帝曾說,”嘉安帝喘氣著,忍了劇痛,短促的呼吸間,鼻孔旁已經有些凝固的血塊隨他的呼吸而閒逛,他忍了又忍,捱過了一波痛苦的折磨,才道:
燕追想起年幼之時,嘉安帝也曾牽過他的手的,隻是當時的天子正處於年富力強的年紀,強大而高高在上,把握他時力量豐足,哪如現在,手心冰冷光滑,手背上肌膚敗壞,紋理極深,試圖緊握他的手,卻心不足而力不敷。
“皇太子追,朕之三子,大孝通神,自天生德……文武百官、眾公卿士,送舊事居,無違朕意。屬纊以後,七日便殯,江山社稷,不成一日無主。皇太子於樞前即天子位,依周漢舊製,軍國大事,不成遲誤。平常閒事,各司其職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