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再次叩首:“奴婢懇請太皇太後,代為關照奴婢的阿孃和弟弟……”

轉回身時,那宮女已經在床榻上躺好,“呼”一下吹熄了桌上的燭火:“從速睡去,明天夙起去文瀾姑姑麵前學端方,你們到了甘織宮,可就彆想偷懶。”

馮妙曉得今後要看彆人神采度日,先屈屈身子,叫了一聲:“姐姐好!”

那二十出頭的宮女瞟了她一眼,見她身上釵鬟都撤除了,便不把她放在眼裡:“快點走吧,還要睡覺呢!大半夜裡的,困死了。”

耳房內隻要一張木板拚成的床榻,馮妙記得那宮女方纔就說困了,美意說了一句:“那姐姐也早些歸去安息吧。”

遵循端方,到甘織宮禁足檢驗,既不能照顧宮人奴婢,除了一身衣裳,也不能帶任何用品,以防有人照顧刀剪利器,在這裡自戕尋死。馮妙本來也冇甚麼東西,一出奉儀殿大門,就看到一個梳著平髻、穿水藍色粗棉衣裳的低等宮女,在門口等著。

“豈止是一整天呢,這一輩子,不都是這麼過的麼?”太皇太後拉過蘇繡彈花錦被,擋住身子,“李元柔,生時在上陽殿跟哀家作對,身後也不讓哀家安生。明天如果哀產業真廢了她兒子的帝位,恐怕那些外臣就要鬨起來了。”

年十三,仰仗姿容出眾,以永巷賤奴身份,被文成帝看中,一躍成為朱紫。年十五,手鑄金人勝利,入主中宮為後。看似步步好運氣,背後的波譎雲詭、暗潮湧動,恐怕一言難儘。

宮女“嗤”的嘲笑一聲,用下巴點著那張床榻:“這是我安息的處所……”她眼睛往中間一挑:“那邊纔是你睡的處所。”馮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角落裡鋪著一層乾枯的稻草,草莖上還帶著乾枯的血跡。那是用來拖拽病死的宮女寺人的草蓆。

室內一片暗中,草蓆上披收回難聞的氣味,馮妙縮著身子蹲下,卻底子不敢碰那張草蓆。她把後背緊貼在冰冷的牆壁上,任憑砭骨的涼意,滲入她的四肢百骸。她瞪大眼睛,盯著浮泛洞的暗中,恐怕那黑暗裡,會隨時伸出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崔姑姑不敢接話,隻能謹慎安慰:“太皇太後勞累一整天了,早些安息吧。”

運氣,都是人爭來的!

永巷烏黑幽長,石座路燈裡,動搖的燈火無聲地騰躍。身前身後,都是冗長得看不見絕頂的黑夜。馮妙默不出聲地跟在那宮女身後,隻感覺深宮中冗長的平生,也正像這條門路一樣,走在中間,感覺彷彿永無絕頂。可真正到了絕頂,卻發明,那邊不過仍舊是黑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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